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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地书交往中,陈钧德渐渐悟出,人与人,思想上是存在差距的。自己一门心思着迷于绘画世界,远离政治。而M小姐明显对政治抱以极大的热情。有一天,她来信说:“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今天,我向党组织提出入党申请了,我愿意像保尔一样度过一生,成为一个革命战士。”陈钧德立即回信表示祝贺,告诉她:“对于信仰,我一直在思索,等我有朝一日有了信仰而不是单单凭着热情,我也会选择。无论如何,祝贺你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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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隐隐约约中,陈钧德感受到,喜欢艺术的灵魂间也存在差异。他有时不安:自己与M小姐的关系,会不会像《青春之歌》里余永泽与林道静?他百思,却未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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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忱不负青春。初恋的美好,几乎就是彼此打开邮箱的那一刻,展开书信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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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一,我们上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那个苏联留学回来的教授好可爱,讲了许多他在苏联的故事……”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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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三,我在书店买到一本非常奇妙的书,先不告诉你书名,我三天看完后马上邮寄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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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五,学校组织我们听了一场报告,你知道谁来做报告吗?说出来让你羡慕死……相比宇宙、星辰,我们的生命太短暂了,只有分秒必争,才有意义!”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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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星期六,我一直盼望上课赶快结束,因为我与颜文樑教授约好了,利用星期天,一起去上海美术馆看一个画展。”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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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文采斐然,将自己的生活在书信里和盘托出,他对艺术的理解,机警又敏锐,胜于常人,M小姐深深地为他的理想主义情怀、艺术信徒精神所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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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陈钧德眼里,M小姐是一团青春的火焰,一朵初绽的花朵,她开朗、热情,敢爱敢恨,向往进步,天生浪漫,使得陈钧德真真切切感受了何谓“爱的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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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感叹,以“今天”打头的书信体,是他俩初恋留存的记忆符号,距今已经非常遥远,一旦想起来却依旧清晰如昨。他那时不知花费了多少枚邮票,没过多久,抽屉里M小姐的来信就积攒了一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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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不灭:艺术隐士陈钧德的成长史 第三章 军旅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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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工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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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7月,陈钧德大学毕业。高唱毕业歌那会儿,他挺迷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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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个早就立志做画家的艺术信徒,他多么向往去早期油画的世界之都——巴黎,去接受艺术深造啊!多少次,颜文樑教授、闵希文教授的课堂讲解,以及无数画册里的生动描绘,激发了他对现代派艺术发祥地的神往。但国家闭关之时,除了外交官、远洋货轮上的海员、支援亚非拉建设的铁道工人等等,出国对普通人而言遥不可及。即便父亲替自己筹足了远行的盘缠,他哪敢有出国深造的奢望和幻想?对于毕业后的就业,个人毫无选择权,只能等待组织分配,如同领取电影票,自己只需“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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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组织上给他的“电影院位置”,是上海警备区战力文工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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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学同学看来,学院毕分小组让陈钧德去部队而不是文艺团体,真正是用心良苦。陈钧德绘画成绩很突出,作为毕业设计的作品也挺优秀,他唯一缺少的一根筋就是政治。如果从完善一个人的素质来说,让他去革命的熔炉——部队摸爬滚打,恰恰能弥补他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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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陈钧德看来,穿上军装与自己的职业理想相距何止十万八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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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足无措。每个毕业生都被时代洪流所裹挟,个人命运不可捉摸。但他也不感伤。军人、文工团,并非真正的戎马生涯,他那时还感到一丝浪漫、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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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报到的那天,他的心情与蓝天一样清澄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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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警备区战力文工团坐落在当年的法租界,环境优雅,骑自行车回家不过一刻钟的车程。文工团招录的多是青少年文艺骨干,年纪最小的才十二三岁,最大的也就二十刚出头,从上海戏剧学院舞美系毕业的陈钧德和傅昌楣,算是文工团里最年长的团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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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军营,所见所闻,让他有一百个理由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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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当时国家正经历着中国近百年来最为严重的食物短缺。老家宁波也不时传来粮食紧张的消息。而在文工团,每天眼睛所及,都是朝气蓬勃的青春男女,耳朵听到的是优美的琴声、动听的歌曲,而生存所需的伙食啊,衣着啊,生活用品啊,样样不用家里操心,还提供宽敞的舞美设计工作室,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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