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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47 刘海粟性格外向,敢说敢言,与各色人等应酬起来得心应手。而林风眠从来不参加吃吃喝喝的聚会,他大隐隐于市,永远是独来独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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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49 与林风眠之间,陈钧德感觉就是师生关系,就艺术论艺术,除了艺术之外,几乎不谈论别的。这样挺自然,每次去,都有庄重的仪式感,总要拿出些新作才对得起“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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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51 或许是性格相投,陈钧德与刘海粟之间,则完全没有了“微妙的距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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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53 刘海粟给到我的,是他自己的“空气”,他自己平时呼吸的“空气”。从这样的空气里,我感受到一个艺术家深藏于骨子里的东西,他身上散发的气息以及日常生活里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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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57 陈钧德内心尊崇刘海粟,也尊崇师母夏伊乔。每次去看望,互相交流格外轻松,甚至是随心所欲的。有时与老先生天南地北地闲谈,有时听他带着浓浓的常州口音念诗诵词,有时赏弄印章或品读书画。老先生也常当着陈钧德的面画这画那,任由陈钧德站在边上随便观摩。老先生的身影、动作、语调,甚至嗜好,深深印刻在陈钧德脑中,影响着他,温暖着他。而夏伊乔呢,漂亮、高贵,举手投足间,透着世家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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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59 看刘海粟作画,如同观摩笔墨世界的力量舞蹈,是极大的享受!海老先生一旦铺纸作画,总是聚精会神,能将旁人忘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激情中。他异常果敢地挥洒笔墨,胸有成竹的绘画才艺,让陈钧德深深折服,常常边看边暗暗称好。年逾古稀之年,海老先生的笔触、勾线、色彩运用,愈发自由自在,“专横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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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61 老先生为人也极为豪爽,有一次主动提出,将一幅墨迹未干的新作赠送陈钧德。待陈钧德数日后去取,老先生一拍额头,面露尴尬:“被人取走了。”他随即答应:“你过数日再来!”等到陈钧德再去,刘海粟拉着他的手说,这里是新画的几幅,你自己挑吧!陈钧德按捺不住喜悦,伸出手指点了一幅《芭蕉樱桃图》,刘海粟大声而爽快地说:“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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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63 那个岁月,刘海粟大度地向许多好友赠画,所赠的作品还是自己最为得意的。这幅《芭蕉樱桃图》,陈钧德珍藏至今,每每打开欣赏,总是情不自禁怀念昔日的无拘无束、自由欢乐。一去不复返的时代,政治上极度压抑,但艺坛师生间的友情,毫无利益度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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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65 誉满画坛的刘海粟,对陈钧德拿来的作品直言长短,却不吝赞扬,他发觉陈钧德性格蛮温和,但运用画笔、画刀也有一股狠劲,很像自己绘画上的凶悍。老先生喜不自禁,他在得意门生面前完全打开自己,让他感受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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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67 有一次,刘海粟应邀去新华路231号荣毅仁妹妹荣淑仁家做客,也带上了陈钧德作陪。饭桌上,看着、听着海老先生与荣家请来的各路高朋谈笑风生,饭后,社交生活里照例有个“保留节目”,是观赏老先生当众挥毫。这也是中国书画家所特有的。酒酣之时的刘海粟满面红光,才思勃发,大声吩咐笔墨伺候,随即,站在铺展好的六尺宣纸面前,一口气创作了一幅大气磅礴的《鹰击长空图》,围站一圈的人屏息目睹了此况,大声喝彩,陈钧德也看得十分佩服:海老先生挥洒自如的胆识,在他看来,百年画坛无人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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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69 就是在这样自由自在的氛围里,陈钧德感受着海老先生的嬉笑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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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71 陈钧德与刘海粟的交往,比与林风眠交往勤快得多。每次去,一坐就是几小时,刘海粟从未表现出厌烦,待他有时像学生,有时像助手,有时像朋友,有时像孩子,无拘无束,毫无别扭。刘海粟的夫人夏伊乔也视陈钧德为“自己人”。她知道刘海粟性子直,说话冲,遇到陈钧德陪刘海粟一同外出应酬,反而一再嘱托陈钧德要提醒老先生“言语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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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76 激情不灭:艺术隐士陈钧德的成长史 [:1706010368]
1706012077 激情不灭:艺术隐士陈钧德的成长史 自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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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79 二三十岁的时候,陈钧德画过不少自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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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81 据说女性艺术家画自画像,多少带着自恋情结,而男性艺术家的自画像,更多是思想郁闷或亢奋的产物。无论郁闷或亢奋,极端心情下,很少有男画家故意美化自己,将自己画得帅帅的、酷酷的,相反,将自己画成疯子模样、画得神经兮兮的,相当普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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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83 我有幸目睹陈钧德的几幅自画像,都是1960年代的作品。那时他在青春期,风华正茂,却又苦闷憋屈。他受约翰·克利斯朵夫的影响太深了,一点不肯放纵自己,一心想着个人奋斗,做一个功成名就的大画家。别人身在部队文工团,整日“混迹”于一群美女帅哥中,唱唱跳跳,插科打诨,嘻嘻哈哈,哪个不是快乐鸟?不是时代的幸运儿?但陈钧德抱定了人生目标,根本不愿屈从社会和他人的意愿去改变自己。他渴望将自己的心智、灵魂的支配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他常常发自内心地悲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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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85 当他打开长期封存的箱子,翻找出了几幅“自画像”时,我更深入窥清了他的内在精神,他的画笔很犀利,用色彩刻画出了时代环境下自身的性格、梦想、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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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87 这本书封套上刊登的作品,就是陈钧德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他们家旮旯里翻出的旧作,这并不是他平生所画的第一幅自画像,却是迄今为止能够找到的最早的自画像,创作于1963年,署名“钧人”,既有“钧德”里的一字,也是“军人”的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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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89 画像透着孤傲之气,有点悲怆,有点癫狂,看起来让人不安。那时,他的头发比现在浓密得多,也混乱得多,表情严峻,眼光如刀。但是,我喜欢它的真实,我感受到,画面螺旋的笔触,冷峻的色彩,将他二十六岁时的精神状态表现得十分生动,那状态,绝对不是对现实世界感到满足的;那画面,也没有一丝自我粉饰,相反,是悲愤、苍凉、冷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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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91 从技法上看,陈钧德那时接触到的,是法国浪漫现实主义画派德拉克罗瓦的作品,他很有兴味,反复研读。他也接触到库尔贝的作品,熟悉从人物的现实态度和生存状态入手。他的这幅作品,先从面部勾线,渐渐画到脖子、衣服,然后在面部涂上薄油,再上他自己感觉到的五颜六色。当时盛行苏联传入的写实技法,但陈钧德倔强得很,认为世界上不可能也不能够只存在一种画法,他心里瞧不起随波逐流或死抱刻板观念的人,他给自己画像,绝不想走写实之路,而是要尝试印象加表现的技法。结果,他画笔下的自己,狂放、执拗、激情,他的笔触和色块不自觉地隐现着梵高的旋律,却逼真地再现了青春期内在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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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93 这幅画,给陈钧德带来不小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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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2095 有一天,文工团领导将陈钧德叫到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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