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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兆莲好生奇怪,忍不住问:“钧德,侬年纪轻轻,怎么与一个老头子来往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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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想了想,回答说:“只有价值观一致的人,互相交往才觉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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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俩都远离“红光亮”,都喜欢现代派。难得的精神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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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钧德一向自傲于色彩的天赋感觉。的确,要说色彩,他早在大学时代就发现自己这方面的敏感。他在1970年代前半段所画的作品中,最为刘海粟、林风眠等肯定的,就是运用色彩对光影的表现了。但陈钧德一度也陷入了“色彩的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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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陈钧德与好友结伴去山西大同,看了云冈石窟的壁画后,他被深深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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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自己过去所画的一切,是多么狭隘,多么肤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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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识到艺术的伟大不在于表面的色彩绚丽,也不在于光影感觉,永远在于精气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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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过去太追求色彩之炫了,简直就是大自然光影的奴隶。但是看了大同的石窟艺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无色之色,最有“色”。那才是色彩的超高境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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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他几乎否定了自己,深陷于自己的思想沼泽,无力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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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日子,他闷闷不乐,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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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粟老先生知道事情原委后,奋力救了他,将他从“沼泽地”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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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老先生老辣而中肯地指出,对于油画而言,线条是骨架,色彩是血肉,千万不能简单地否定色彩的意义和价值。你看到的云冈石窟壁画,看似无色却有最丰富的色,这种理解非常深刻。但不应用以否定色彩,而应该在更深的层次理解和感悟色彩的微妙和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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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粟的一席话,令陈钧德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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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色彩的沼泽”是小沼泽,那么,更大的沼泽是“如何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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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依旧“左”流横行,形势也只允许“红光亮”存在,舆论鼓动艺术家大搞主题创作,体现宣传意图。而陈钧德的绘画始终追求纯粹的艺术品性,坚守“去意识形态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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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选择注定了他处于时代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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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一段时间,他习惯也罢,被迫也罢,反正摆脱不了“边缘人”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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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他成了大学老师,便思考:人生路怎么往下走?自己的创作方向要不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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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相比那些每画一幅宣传画式的油画就能登报,收获一大片“欢呼”的应景派画家,陈钧德是深感寂寞的,仿佛山谷深处的野百合,寂寞生长,寂寞开放,无人过问,无人喝彩。那时候,除了与老前辈交流绘画,冥冥之中还有一股力量,牵引他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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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长期独立思索、特立独行的必然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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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现世的失望何以解脱?偶尔的一次仰望星空,时间、生死、荣辱观“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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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向深邃的天宇,璀璨的星辰,他陡然感到,人是那样渺小,生命是那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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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艺术家,为了什么绘画?什么值得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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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苦思索“如何画”的深层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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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法预知未来。整个国家仍旧沿着毛泽东的引领在轰轰烈烈地搞“文化大革命”,自己就像孩子歌谣里所唱:我是一颗螺丝钉,社会大机器上的螺丝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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