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017607e+09
1706017607 尽管人言啧啧,周树人只是装作不知道,一任剪辫的学生光着头皮,和许多辫子一同走进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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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09 剪辫传染得真快,过了几天,师范学堂的学生忽然地剪下了六条辫子。但当晚,果然便开除了六个学生。这六个人留校不能,回家不得,一个早晨变成了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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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11 周树人带头戴了一种遮阳的操帽,用意是做个样子。暗示剪辫的学生也跟着戴,以免增加意外的麻烦。当学生戴上以后,他又想:教会学生世故,作假,这样便对吗?你曾借屈赋的句子,以洁好的内质自慰;然而,酱在一个烂泥塘里,你难道真的可以像少年时写的莲蓬人那样,无愧于先贤所称的“净植”二字吗?这么一想,又不禁惘然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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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13 5月,他到了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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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15 不是为看樱花,为寻樱花般斑斓的好梦;那个身穿和服的清苦而浪漫的青年身影,是永远也寻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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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17 周作人与羽太信子结婚以后,需要负担羽太家的生活。树人的薪俸不过三十多元,而接济兄弟就得用六十多元,每月入不敷出,弄得只好继续出卖家中剩余的田地。但不久,钱也就用完了。他深感力不能支,便写信催作人归国。无奈作人仍想学习法文,迟迟不肯动身,法文又怎么可能变米肉呢?不得已,他只好亲蹈东海,当面促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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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19 居日的半个月内,不访故友,也不游览,一个人天天到丸善书店看书。上架的书全是新书,要购买的实在多得很。结果,除了为许寿裳代购一小箧杂志和“文明协会”出版的内部书籍以外,索性一本也不买。仅与书店的接触,便深感自己已成“村人”,完全与世界的新潮隔绝了!他想,即使购得几种新书,又何异于杯水车薪?处在一个闭塞的环境,恐怕是只配读线装书的。何况,至今连二弟的学业也给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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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21 府中学堂的情况越来越糟,后来连教学开支也成了问题。等到作人夫妇6月归国,他也就同陈子英一起,把担任的职务坚决给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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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23 还在学堂时,周树人一直被教务和琐事缠得好苦。要执笔弄点东西,也必得在半夜10时以后。友人张协和、许寿裳先后托译的《地质学》和《心理学》,也只得拖延着进行。与在师校时课外便无余事相比,真是天上地下。令人费解的是,他好像有相当充裕的时间抄录和校辑古书。一页页落满蝇头小字的毛边纸,一张张夹在书里的小纸条,都是证明。嗣后,在这个基础上,他辑录了《会稽郡故事杂集》和《古小说钩沉》。钻故纸堆,拓古碑,收藏古砖,居然成了一种嗜好,就像大量地吸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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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25 从西洋文学向国学过渡,对于一个曾经大声疾呼“精神界战士”的人来说,说是进取呢?是倒退呢?还是以退为进?有谁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为他所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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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27 周末,周树人就在家里过。夜晚,他会常常从葫芦形的玻璃灯罩下走出,到院子里听母亲和王鹤招唱山歌、讲故事和猜谜语。星期天,或同三弟建人一起,再叫上鹤招去爬山,游览,采标本。只有这时候,他才得以暂时摆脱那个古老的梦魇,而体味到一种“纯生活”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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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29 最使他感觉愉快的是跟范爱农一块喝酒,说疯话。自从在熟人的客座上重新会面以后,爱农每次进城,必定到东昌坊口来,在微醺的酒意里,他们一起追忆留日时候的往事,或是谈说新闻,讥评政治,常常无端地哈哈大笑。连鲁瑞偶然听到,也忍不住发笑,数说他们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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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31 近冬,两个待业者的景况愈加拮据,然而还是照例地喝酒,讲笑话。幸好像庄子说的这种靠唾沫来彼此濡润的日子不是很长,社会的暴风雨骤然而至。从此,干涸的河滩应该有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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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33 人间鲁迅 [:1706015328]
1706017634 34. 革命·辫子·我们都是“草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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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36 1911年10月10日。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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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38 严静的武昌城突然开始骚乱。接受过革命思想洗礼的新军士兵,当起义计划被人叛卖,组织遭到破坏,领袖被杀、被囚而星散四处的危急时刻,提前举行暴动。楚望台的炮声响了。督署附近,火光升了起来。在炮声与火光中,湖广总督瑞徵仓皇逃遁。经过三次反复的争夺战,血红色的黎明,终于把整座城市移交到起义士兵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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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40 武昌的炮声迅速获得响应。全国各地,纷纷树起独立的旗帜。11月5日,杭州光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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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42 消息传到绍兴,使周树人十分兴奋,立刻跑到堂叔凤藻的房里,告诉他说:“知道了吗?汉阳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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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44 “轻声些。”堂叔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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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46 “汉阳失守了!”树人故意提高嗓门重复了一句,然后说:“怕什么呢?报纸上已经登载了这件大新闻,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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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48 出于武昌光复的震慑,数周以前,府中学堂监督辞职告退。在学生的坚决请求下,他同陈子英再度回到学校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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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50 从这时候开始,他就渴待着故乡光复的日子。《浙江潮》的涛声已渺,秋瑾姑娘的名字也快要被人忘怀。辫子。知府的钉子似的目光。标本。线装书。豪绅的气焰与市民的驯良……只要革命真的起来,一切可憎、可鄙、可悲的事物,都将在扫荡之列!他不只一次这样狠狠地想。革命,曾经怎样地折磨过他呵!而他,一直感觉着光芒是那么遥远;胜利一旦在望,却又仿佛来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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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52 当天下午,他到开元寺参加了越社主持的群众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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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54 越社,是初夏时由府中教员陈去病和宋紫佩等人发起的一个鼓吹革命的文学团体。宋紫佩本是周树人在杭任教时的学生,在“木瓜之役”中,因为反对驱逐夏震武而一度发生过矛盾。不过,以为人的坦诚和办事的认真,事后仍然获得先生的信任。年初,周树人邀请他担任府中教务兼任庶务,对他组织的越社,自始至终给予很大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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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656 会上,一百多人一致推举周树人为主席。他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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