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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58 一天,徐叔荪跑到报馆,见到宋紫佩,十分神秘地说:“王都督看了报纸,暴跳如雷,敲着桌子骂:‘豫才是什么东西,给他一个好看!’”停了停,又轻声地说:“王金发总是强盗出身,说不定真的要做出事来。依我看,你还是劝豫才先生避避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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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60 宋紫佩听后,赶紧备了一封信,叫他的族弟子俊送到新台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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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62 傍晚,很好的夕阳。周树人同范爱农在小堂前喝酒谈天,正上兴头的时候,宋子俊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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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64 周树人拆了信,眉头一皱,放在桌子上,厉声说道:“我料他不敢!”然后,转身对宋子俊说:“告诉紫佩,谢谢他,但是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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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66 这时,范爱农取过信看了,认真地说:“王金发是武官,骂过也就算完了。可他手下的那批人,却靠不住。豫才,还是当心点好,先避上一二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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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68 周树人沉吟了一下,苦笑道:“好,依你的话!”又对宋子俊说:“不过,译电稿还得照常拿。至于到哪里拿,明天问我母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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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70 在革命的形势底下,他头一回开始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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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72 第二天,宋子俊根据鲁瑞的指点,雇来乌篷小船,找到皇甫庄附近的一个小村子,才找到周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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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74 周树人如约把夜间写就的一封稿纸交给他,临走时,特意嘱咐说:“你让李宗裕胆子放大些,别的不管,只管将稿子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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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76 事实上,王金发并没有要杀周树人的意思。根据范爱农得的新消息,倒是派人给报社送去了五百元,而青年们也都把钱收下了。周树人闻讯,即刻到报馆去查问究竟,略说了几句不该收钱之类的话,一个名为会计的便不高兴了,反问道:“报馆为什么不收股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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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78 周树人说:“这不是股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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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80 “不是股本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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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82 对于心粗气浮的少年,他感到争辩是毫无用处的,甚至可能因此引起其他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便默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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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84 眼前的气候一天天变得阴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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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86 南京政府成立以后,上头的精神据说是咸与维新,不修旧怨了,漂亮的士绅和商人看见近似革命党的人,便亲密地说道:“我们本来都是‘草字头’,一路的呵。”这时,混进革命政府内部的立宪分子和各式的反动人物,都在加紧进行活动。章介眉被释与陶成章遇刺几乎同时发生,作为连发的信号,告诉人们:革命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危重的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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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88 王金发做了都督以后,没有能够满足孙德卿的私欲,他便拉拢徐叔荪,联合地方的一些旧乡绅,其中包括刚刚获释的章介眉,共同反对王金发。他们利用“三黄”的一些劣迹,攻击王金发为“民贼”,把绍兴军政分府说得比清政府还要黑暗,甚至连逮捕章介眉也成了一大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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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90 以章介眉作为关节点,《越铎日报》同人迅速分裂为两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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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92 2月3日,报纸的面貌突然起了变化。编辑陈瘦崖乘陈去病、宋紫佩不在报社,写了一篇抨击王金发的文章,与另一篇替章介眉开脱的文章一起刊登了出来。报纸过去重在揭露章介眉的罪恶,现在则为他呼冤叫屈,过去也骂都督府,却不失批评的善意,现在已经对王金发实行人身攻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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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94 陈去病和宋紫佩从乡下回来,得知转向的情况,严厉斥责了陈瘦崖。斗争的大幕于是拉开。春节期间,封建保守势力在徐叔荪的支持下,突然占领了报社,片面进行改组。改组后,由孙德卿任总经理,陈瘦崖任总编辑,王文灏任执事。《越铎日报》就这样被阴谋劫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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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96 教育界每况愈下。起初,绍兴军政分府有过整顿教育的计划,正是在那么一点改革的氛围里,很快成立了新教育会。但是,现在连这个教育机构也任由自由党一伙把持去了。师范学校的经济十分困难,上面一直拖欠着不肯支付教学经费,后来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才被迫采取提前考试和放假的办法。没有钱,怎么好办学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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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898 “天下多秋气,一室难为春。”周树人觉得举步维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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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900 正在这时,他接连收到许寿裳的两封信,信中转达了教育总长蔡元培的延揽之意,催他尽早去南京教育部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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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902 ——走!早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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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904 故乡。母亲。……如果说,初离故土的时候,是出于激愤的支配,决绝之中也未销尽少年的单纯,总算有一个奇异的梦境在远方招引;而今梦已做过了,异样的地方和异样的人们,也都一一阅历过,那么还要寻找什么?革命?光复的绍兴不正经受了一场革命的洗礼?最时新的招牌和口号都有了,啸聚山林、浪迹江海的革命者来到了坐大轿的时代。抬轿子的那么多:从旧官僚,立宪党,一直到身份不明、临时入股的投机家……革命的元凶已经复活,知识者因清醒而受伤,惟有底层的人们依旧平安,平安而沉默。虽然光复时泛起过倾城的欢乐,但也如同看赛会一般的新奇罢了。他们不可能具有国家主人那样一种解放的愉快,因此也便不可能产生失却的警惕与悲哀。他们早已习惯各种压迫、摆弄,以及周而复始的变迁,从来就没有认真期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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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17906 十四年过去了,寻找的十四年。又是离家,又是南京。《天演论》、《浙江潮》、《民报》、《河南》……真可怀疑,中国,是否能够被革命所拯救?革命。如果陶焕卿健在,是不是还有必要再辩论一回呢?那时候,整天做着关于“动”的宣传,至今大“动”才过,是不是还需要再“动”下去?要是他健在,而且真的做起“焕皇帝”来,也许一点也不许“动”了,也许要比王金发更厉害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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