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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伏园还留在《晨副》时,徐志摩、陈西滢等留英回来的人便有文章陆续出现在副刊上,以后篇幅越来越大,以致最后完全占领了地盘。这时,鲁迅早已不作新诗了,偶尔也留心看看,却从来不喜欢徐志摩一流的诗。但是,徐志摩偏偏到处投稿,《语丝》一出版,他也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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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里,鲁迅睡不着,坐起来点灯看新到的《语丝》第3期。赫然在目的是:《死尸》。徐志摩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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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读徐志摩的东西就不舒服,连译诗也如此。他完全没有如别人所说的那种审美观照的优游态度,往往一接触文字就要想到那人的面貌、品格,以至各种各样的关系来。关于徐志摩,自然要连带想及泰戈尔,想及梁启超和研究系,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马上占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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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译诗的前面,徐志摩写了一篇很长很虚玄的议论。他说:“我不仅会听有音的乐,我也会听无音的乐(其实也有音就是你听不见),我直认我是一个甘脆的Mystic。我深信宇宙的底质,人生的底质,一切有形的事物与无形的思想的底质只是音乐,绝妙的音乐……你听不着就该怨你自己的耳轮太笨,或是皮粗,别怨我。”音乐?这种自以为高雅的文人意识和神秘主义的论调太可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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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决意作一篇短文同诗人开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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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称为一个苦韧的非神秘主义者,因此,“只能恭颂志摩先生的福气大,能听到这许多‘绝妙的音乐’而已”。但是,其意显然不全在音乐,故问:“只要一叫而人们大抵震悚的怪鸱的真的恶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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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出来后,《语丝》同人中有几位颇不以为然。但是,他们的意见并不可能造成什么干扰,反正鲁迅是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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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徐志摩真的被刺痛了,相当一段时间没有寄稿给《语丝》。一年后,当周作人向他约稿时,他复信说他“不敢随口答应”,原因之一是,“我如其投稿不致再遭《语丝》同人的嫌(上回的耳朵!)”,说的就是鲁迅的《“音乐”》一文对他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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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这是积仇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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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语丝》创办以后一个月左右,《现代评论》周刊出版了。这是一个以谈政治为主,兼及文学的刊物,社址也设在北京大学。编辑人员大多是英美留学生,在北大文科任教,且多住在东吉祥胡同,所以北京《大同晚报》称之为“东吉祥派的正人君子”。其中,主要撰稿人有王世杰、周鲠生、陈源(西滢)、杨振声、唐有壬、彭学沛、李四光、丁四林、沈从文和徐志摩,还有高一涵和陶孟和,他们曾经与鲁迅在《新青年》里一同战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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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中国的政治空气陡然变得紧张起来。血,火,学潮,使人们普遍经受了一次新的震动。这时候,以鲁迅为一方,陈源和徐志摩为另一方,他们分别以《语丝》和《现代评论》为主要阵地,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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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父与子”的斗争基本结束了。“兄弟阋于墙”,已经成了势所必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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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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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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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鲁迅遭到了一次突然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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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照例的夜深方睡,很迟才起来。正当熟睡之际,女工进来叫醒了他,说:“外边来了一个师范大学的杨先生,杨树达,说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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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知道了那是杨遇夫,名叫树达的,因为邀自己讲课,曾经来访过一次。他一面起来,一面对女工说:“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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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9点2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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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进来了。鲁迅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因为他并非熟识的杨树达,而是一个二十多岁,方脸,大眼,大有学生风的陌生青年。穿一件藏青色的长衫,时式的大袖子,手上拿一顶很新的淡青色中折帽,还有一个彩色铅笔的扁匣子,咯咯咯地发出摇动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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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鲁迅疑心刚才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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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杨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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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是一个和教员的姓名完全相同的学生,鲁迅想,于是问道:“现在是上课时间,你怎么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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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乐意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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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一个孤行己意的傲慢的青年,该说些什么呢?鲁迅随口问道:“你们明天放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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