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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35 “我的小说卖不出去。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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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37 鲁迅想:他或许投了几回稿,没有登出,气昏了。然而为什么向我为难呢?大概是不喜欢我的小说的吧?或许,该是得了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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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39 “你要做就做,要不做就不做,名人一做就发表,拿稿费,还说没有钱?哈哈哈哈!晨报馆的钱已经送来了吧?哈哈哈!什么东西!周作人,钱玄同;周树人就是鲁迅,做小说的,对不对?孙伏园;马裕藻就是马幼渔,对不对?陈通伯,郁达夫。什么东西!Tolstoi,Andreev,张三,什么东西!哈哈哈,冯玉祥,吴佩孚,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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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41 “你是为了我不再向晨报馆投稿的事而来的吗?”鲁迅心里起了新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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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43 “反正不给钱是不走的。什么东西,还要找!还要找陈通伯去。我就要找你的兄弟去,找周作人去,找你的哥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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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45 连兄弟都要找遍,大有恢复灭族法之意了。鲁迅想:古人的凶心,的确都已遗传给了现在的青年。但他又觉得,这动机未免有点荒唐可笑;想着想着,竟自个儿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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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47 “你不舒服吧?”青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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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49 “是的,有些不舒服,因为你骂得不中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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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51 “我朝南。”他忽而站起来,对后窗说,不一会就在床上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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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53 这时候,鲁迅拉开窗幔,使不速之客的面貌看得更清楚些。果然,青年有所动作了,眼角和嘴角都颤抖起来,每一抖都很费力,但不多时也就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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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55 说是疯人的神经性痉挛吧,颤动何以这样不调匀,牵连的范围又何以这样大,这样不自然呢?鲁迅想,一定是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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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57 他最憎厌装假。这样,先前的纳罕和尊重之意,全都消失了,只剩一种近乎作呕,或沾了龌龊东西似的心情。从语言和动作综合看来,青年的本意无非是用无赖和狂人的混合状态,施以侮辱和恫吓,使自己和他所提及的人们都不敢再做辩论或别样的文章;万一遇到麻烦,则又可用“神经病”作盾牌进行抵挡。——谁说现在的青年单纯而且偏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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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59 青年躺着,咿咿呀呀地唱起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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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61 鲁迅坐在一边,跟着他的歌调吹响口哨,借以嘘出心中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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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63 “哈哈哈!”青年翘起一条腿,指着鲁迅的鞋尖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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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65 鲁迅知道他在嘲笑自己早已磨破的鞋尖,但是并不理会。假象一旦识破,也就毫无兴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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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67 青年忽而起来,走出房外去,极灵敏地找着厕所小解。鲁迅跟在后面,也相陪着走进厕所去,回到房里,青年重又开始无止的聒噪:“吓!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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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69 鲁迅不耐烦了,但仍然恳切地说:“你可以停止了。你的疯完全是装出来的。当然,你此来也还有着别的目的,这我也知道。如果是人,见人可以明白地说,何必装怪相呢?我说,你还是说真话吧,否则所有工夫都是白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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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71 他好像没有听见,眼睛却注视着壁上的一幅水彩画,过了一会,便指着那画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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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73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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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75 鲁迅厌烦极了,便伸出鞋尘一触他的胫骨,说:“已经知道是假的了,还装什么呢?倒不如直接说出你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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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77 青年仍然没有听见似的,徘徊了一会,突然取了折帽和铅笔匣子,向屋外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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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79 这可完全出于鲁迅的意想之外,他追了上去,拉住青年的手,说道:“何必就走,还是你自己把来意说出来,好让我更明白些……”那青年一手乱摇,闭了眼睛,拼了双手向前推挡。拉与挣之间,两个人终于到了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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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81 青年走了,傲然而且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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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0183 女工早已把情况告诉了鲁瑞她们,大家都非常紧张,等鲁迅进门以后,便立刻围拢来探问究竟。鲁迅把情形简单说了,判断进来的人很可能是流氓,是别人派来捣乱的。跟着,他布置说,事情还是防备点好,倘有人来,先问清楚是谁然后开门,再把门闩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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