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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37 泪揩了,血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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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39 屠伯们逍遥复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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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41 用钢刀的,用软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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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43 然而我只有“杂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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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45 连“杂感”也被“放进了应该去的地方”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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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47 我于是只有“而已”而已!去年10月写在《华盖集续编》末尾的几句话,连同今年所见的新的屠杀和血迹,一同在心里混杂和扩散开来。时光简直可以视同儿戏,一年有零,又经历了一次大循环!每当想起凌迟、灭族、瓜蔓抄——20世纪发扬光大了的古文明,想起报载处死的李大钊,想起从来不见登报而又确实不在人间的相熟的青年毕磊,想起许许多多为自己所不认识的青年的惨死,不禁深感压抑,为自己新的世故而不安:难道真的只有“而已”而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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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49 在整理完几部旧稿之后,他一气写了一个新的杂感系列:《辞“大义”》、《答有恒先生》、《反“漫谈”》、《忧“天乳”》、《革“首领”》、《谈“激烈”》、《可恶罪》、《新时代的放债法》、《扣丝杂感》、《公理之所在》、《意表之外》、《怎么写》、《小杂感》等等。有时,同一天写作几篇,简直是发疯一般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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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51 这些杂文不比《华盖集》及续篇中那些直接论战的文字,却保留了其中的曲折与锋芒。有些篇什写得很精粹,仿佛要回归到《热风》时代,但分明没有从前的冷隽,而显得异常的热烈,充满着一个战斗者的激情和庄严的道德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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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53 他倾大量笔墨,暴露和掊击国民党反动派的血腥罪行,指出:“这几年似乎是青年遭劫时期,尤其是女性”;“今年似乎是青年特别容易死掉的年头”。这就是时代的可怖的面影。他在《可恶罪》中说:“我以为法律上的许多罪名,都是花言巧语,只消以一语包括之,曰:可恶罪。”“我先前总以为人是有罪,所以枪毙或坐监的。现在才知道其中的许多,是先因为被人认为‘可恶’,这才终于犯了罪。”这种情况,被他概括为:“凡为当局诛者皆有罪。”时局的黑暗,完全是无理可喻的,所以他说:“天下有许多事情,是全不能以口舌争的。总要上谕,或者指挥刀。”罪恶之源,在最高统治者,这已经是无需暗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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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55 《小杂感》以语录体形式,总结了历史上一些带规律性的东西,使人们更清楚地认识反动派的本质:约翰穆勒说:专制使人变成冷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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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57 而他竟不知道共和使人们变成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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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59 要上战场,莫如做军医;要革命,莫如走后方;要杀人,莫如做刽子手。既英雄,又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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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61 世间大抵只知道指挥刀所以指挥武士,而不想到也可以指挥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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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63 防被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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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65 自称盗贼的无须防,得其反倒是好人;自称正人君子的必须防,得其反则是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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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67 每一个破衣服人走过,叭儿狗就叫起来,其实并非都是狗主人的意旨或使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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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69 叭儿狗往往比它的主人更严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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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71 人往往憎和尚,憎尼姑,憎回教徒,憎耶教徒,而不憎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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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73 懂得此理者,懂得中国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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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75 刘邦除秦苛暴,“与父老约,法三章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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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77 而后来仍有族诛,仍禁挟书,还是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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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79 法三章者,话一句耳。《扣丝杂感》中的“包围新论”,是一篇更其精辟而独到的中国史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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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81 他以“猛人”一词代表权力者,说:无论是何等样人,一成为猛人,则不问其“猛”之大小,身边总有几个人把他包围得水泄不通。那结果,在内,使猛人逐渐变成昏庸,有近乎傀儡的趋势。在外则使别人看不到猛人的本相,而是经过包围者的曲折而显现的幻影。中国之所以永远走老路,原因即在包围,不管猛人怎样起仆兴亡,而包围者永是这一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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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83 包围的同时,也就发生了胡乱的矫诏和过度的巴结,而晦气的人物呀,刊物呀,植物呀,矿物呀,于是统统遭灾。但猛人大抵是不知道的。这样一直到“龙驭上宾于天”,这时,包围者便离开了这一株已倒的大树,去寻求另一个新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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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3385 猛人如果能脱离包围,也许,中国还有五成得救。可是,有没有脱离的法子呢?即使有点两样,也都无用。一、是猛人自己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形,不要先“清道”,然而虽不“清道”,大家一遇猛人,大抵也就事先改变了本来的情形,再也看不出真模样来了。二、是广接各样的人物,不被一定的若干人所包围。久而久之,也终于有一群制胜,而这最后胜利者的包围力则最强大,归根结蒂,也还是古已有之的命运:“龙驭上宾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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