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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是海婴生病的时候,小有伤风,便使他坐立不安,甚至几近于眠食俱废。他本来就是一个容易焦躁的人。遇到这种时候,除了自己带去看医生之外,白天一定把孩子放在身边,到了夜里才交给女工照管,即使这样,也还得不时到她们的卧室去打听。小孩有些微咳嗽,最先听到的还是他。为了省得他操心,许广平每每不当是一回事,忍耐着不加理会,但是他更敏感,时常叫她留心听,督促她去看。遇到许广平睡熟了,如果不是咳得太厉害,他总是不打扰她,自己一个人照料。有时候,忙够了,就叹一口气说:“唉!没有法子,自己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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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深知这种人生的负累,都不想要孩子,然而瓜熟蒂落,这已经是无可如何的事情。但当有了孩子以后,又不胜怜爱之至,待许广平从医院里回来没几天,他就给海婴照了相给母亲寄去;每逢朋友到来,必定从卧室里抱出来给他们看,给母亲或好朋友写信,几乎都要带上海婴的名字。一个天生仁爱的人,是没有不喜欢儿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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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希望,而希望的所在,不正在于未来的儿童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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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过一首题名为《答客诮》的诗,诗云: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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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于菟。为了更好地照看新生的海婴,经同乡介绍,雇用了一名年轻的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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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工姓王,名字叫阿花。她十分能干,做起事来,又快又好。鲁迅和许广平都很喜欢她,对她非常尊重,日常许多事情,只要可以做的也都不必等候她做。寄寓陌生的大都市,举目无亲,惟在这里寻得家庭的温暖。她每天一面干活,哄海婴,一面哼着家乡的山歌,唧唧喳喳,像一只快活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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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不知为什么,无忧无虑的王阿花忽然有些心神不定了。看见算命的瞎子和化缘的和尚,她便上前招呼,算个命,或买一张鬼画符;再后来,竟有点失魂落魄,甚至不敢上街了。原来她是不堪忍受丈夫平日的虐待,毒打,在即将变卖的险境中逃到大上海来的。有一天,她在路上碰到一同乡,虽然马上回避,但终于被她的丈夫发现了,几次出去都发觉有人盯梢。她不敢明说,怕主人把她交出去,丈夫再把她卖掉。许广平看到她神色异常,再三追问,她才把自己的身世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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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王阿花蹲在灶间里的水龙头下洗尿布,抬头间,大约发现了什么,立刻丢下尿布,逃上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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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那死鬼就在对门,要是被抢去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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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正在写东西。他听了,对吓得面色煞白的王阿花安慰说:“不要怕,我去对付。”说着,放下笔,匆匆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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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伙人已经在后门口站着,探头探脑地,但一时不敢冲过来。鲁迅问他们是谁,他们回答是浙江上虞同乡会的,要王阿花回去。鲁迅说,有事找律师来说话,不可动手动脚的,然后砰然关上了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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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上虞的一个绅士模样的人来了。见面之后,才知道他原来是鲁迅的学生。鲁迅把情况对他说了一遍,并且对他说,卖人是不允许的。他告诉鲁迅:“阿花的丈夫原本要抢人回去的,既然先生有意收下,我想大约得贴补些银钱,好另外娶一房媳妇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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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听罢大笑,说:“那么,还得听听王阿花本人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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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阿花一口咬定,坚决不跟丈夫回去,宁可离婚。于是,由乡绅出面调解,言明由鲁迅替她付出一百五十元的赎身费,以后,陆续用工资扣还,事情才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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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山歌和自由又属于王阿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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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个月,她另有所爱,这才依依离开景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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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鲁迅 十三、 浴火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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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反抗权力者,他渴望加入集团的战斗。在白色恐怖的日子里,在大量产生的流血与牺牲,帮闲与叛卖的事实之前,他成了第一个“争自由的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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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左联:作梯子的与爬梯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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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的政治控制愈来愈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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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形式上,南京国民政府是中国历史上最现代的政府。它袭用孙中山提出的政府五权分立制:行政院、立法院、司法院、考试院和监察院,但是,政府最高官员必须由党中央执行委员会遴选,并且常常就是其中的委员。国民党的各部如宣传部、组织部、社会部等等都是作为中央政权的重要部分行使其职能的。于是,党政不分成了一种必然现象。一个一党专政的国家是不可能做到权力机构的分立与相互制衡的,即便如工、农、商、青年和妇女等群众组织也如此。这些组织曾经动员了相当强大的力量起来支持北伐,但是现在政府当局开始公然对群众集会、游行和示威表示反对了,而且极力阻拦和破坏学生运动,培养一批新贵从中进行控制,把所有群众性组织变成御用工具。什么“民主”、“民权”之类,不过是“王道”、“仁政”的翻版,是现代独裁者的别一种骗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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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8月,蒋介石提出:随着“全国统一”的形势,下一步应进行“巩固国家基础”的工作,中国应从“军政时期”进入“训政时期”。次年1月,国民党中央常务会议通过《宣传品审查条例》十五条,其中规定凡“反对或违背本党主义政纲政策及决议案者”,均为“反动宣传品”,应予“查禁查封或究办之”。3月封闭晓山书店,8月封闭创造社出版社,上海大陆大学、华南大学等学校也遭到查封。10月,国民党政府“令全国军政机关,一体严密查禁”进步书刊,“以遏乱源”。上海新闻界有论者认为,自辛亥革命以来,蒋介石是首创新闻检查制度的人,其限制言论出版自由的程度和手段,比北洋军阀厉害得多。其实早在“清党”前夕,他就有过恶劣的表演,指使东路军政治部主任陈群在上海各报馆进行稿件检查,规定政府要登什么就登什么,政府不要登的则一律不许见报。总之,以政府的需要为一切思想言论的准则。舆论于是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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