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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090 黄源挂起电话,立刻去找鲁迅,把胡愈之要挟性的谈话和自己的答复一一如实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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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092 “你不应该说你不敢去说,”鲁迅看定黄源,微笑着说,“你要说,我去说了,鲁迅不答应。让他们来对付我好了。他们用的是釜底抽薪战术。不过你已经说了,算了,看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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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094 又过了几天,黄源收到鲁迅的一封信,知道《译文》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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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096 信里说:前天沈先生来,说郑先生前去提议,可调解《译文》事:一、合同由先生签名;但,二、原稿须我看一遍,签名于上。当经我们商定接收,惟看稿由我们三人轮流办理,总之每期必有一人对稿子负责,这是我们自己之间的事,与书店无关。只因未有定局,所以没有写信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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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098 今天上午沈先生和黎先生同来,拿的是胡先生的信,说此事邹先生不能同意,情愿停刊。那么,这事情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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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00 他们那边人马也真多,忽而这人,忽而那人。回想起来:第一回,我对于合同已经签字了,他们忽而出了一大批人马,翻了局面;第二回,郑先生的提议,我们接收了,又忽而化为胡先生来取消。一下子对我们开了两回玩笑,大家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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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02 但当时我曾提出意见,说《译文》如果停刊,可将已排的各篇汇齐,出一“终刊号”。……他们如付印,就这样的付印,一面并将原稿收好,以免散失,因为事情三翻四复,再拉倒也说不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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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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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06 我想,《译文》如停刊,就干干净净的停刊,不必再有留恋,如自己来印终刊号之类,这一点力量,还是用到丛书上去罢。对于《译文》的停刊,黄源是深感惋惜的。不过,留恋也没有用。好在这几天,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精神准备;对于未来的出路,也有了具体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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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08 当天,他就到鲁迅家里去,告诉鲁迅说,《译文》既已停刊,在《文学》也站不住了,因此决定向傅东华提出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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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10 鲁迅无所表示。事到而今,不得不如此,但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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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12 接着,黄源提出辞职后将马上去日本的打算。鲁迅也没有什么劝阻的话。本来,人手如此之少,他是很希望黄源留在国内做事的。但是,他想,黄源既做这样的打算,总有一些为自己所不可能理解的原由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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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14 十天后,他写信给萧军,对于《译文》的停刊,黄源的出走,《死魂灵》的译载诸事,表示了自己的看法:……对于《译文》停刊事,你好像很被激动,我倒不大如此,平生这样的事情遇见的多,麻木了,何况这还是小事情。但是,要战斗下去吗?当然,要战斗下去!无论它对面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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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16 黄先生当然以不出国为是,不过我不好劝阻他。一者,我不明白他一生的详细情形,二者,他也许自有更远大的志向,三者,我看他有点神经质,接连的紧张,是会生病的——他近来较瘦了——休息几天,和太太会会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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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18 丛书和月刊,也当然要出下去。丛书的出版处,已经接洽好了,月刊我主张找别处出版,所以还没有头绪。倘二者一处出版,则资本少的书店,会因此不能活动,两败俱伤。德国腓立大帝的“密集突击”,那时是会打胜仗的,不过用于现在,却不相宜,所以我所采取的战术,是:散兵战,堑壕战,持久战——不过我是步兵,和你炮兵的法子也许不见得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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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20 《死魂灵》已于上月底交去第十一章译稿,第一部完了,此书我不想在《世界文库》上中止,这是对于读者的道德,但自然,一面也受人愚弄。不过世事要看总账,到得总结的时候,究竟还是他愚弄我呢,还是愚弄了自己呢,却不一定得很。至于第二部(原稿就是不完的)是否仍给他们登下去,我此时还没有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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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22 现在正在赶译这书的附录和序文,连脖子也硬的不大能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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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24 至于我的先前受人愚弄呢,那自然;但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在他们还未露出原形,他们做事好像还于中国有益的时候,我是出力的。这是我历来做事的主意,根柢即在总账问题。即使第一次受骗了,第二次也有被骗的可能,我还是做,因为被人偷过一次,也不能疑心世界上全是偷儿,只好仍旧打杂。但自然,得了真赃实据之后,又是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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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26 那天晚上,他们开了一个会,也来找我,是对付黄先生的,这时我才看出了资本家及其帮闲的原形,那专横,卑劣和小气,竟大出于我的意料之外,我自己想,虽然许多人都说我多疑,冷酷,然而我的推测人,实在太倾于好的方面了,他们自己表现出来时,还要坏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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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30 我们都好的,我比较的太少闲工夫,因此就有时发牢骚,至于生活书店事件,那倒没有什么,他们是不足道的,我们只要干自己的就好。10月8日晚,黄源同吴朗西一起去鲁迅家里,签订《译文丛书》合同,并向鲁迅告别。出来后,他们再到新亚饭店去。在那里,巴金和吴朗西早已约定了几个朋友,设宴为黄源饯行,可是,到了新亚,黄源竟出人意料地说,他不出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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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32 其实,当他还没有走出鲁迅的弄堂时,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想,留下来还是可以做点事的,至少在翻译方面。他总觉得对不起鲁迅,不愿意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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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34 鲁迅是一定要做完他要做的事情的,即使失败了,他也得采用各种迂回的方式奔向既定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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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36 在他的努力下,《译文》终于复活了。在复刊词里,他否定了关于终刊的“折本”说,不无感慨地写道:“这一回,将来的运命如何呢?我们不知道。但今年文坛的情形突变,已在宣扬宽容和大度了,我们真希望在这宽容和大度的文坛里,《译文》也能够托庇比较的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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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26138 他所翻译的《死魂灵》第2部,就发表在这上面,不再交给《世界文库》,即便那是有众多名人撑持的巨制鸿篇;就连在那里发表的第一部,也声明不给生活书店汇印。至此,实际上等于宣布完完全全跟他们决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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