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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全盘否定了茅盾提出的观点,坚持“国防文学”口号既是作家关系间的标帜,又是创作活动的指标。他反对在“国防文学”口号之外另提别的口号,自外于文学上的统一战线的运动。他是始终不忘把“国防文学”同“统一战线”联系在一起的。他批评茅盾滥用了宗派主义、关门主义等等的名词,对于茅盾在文中阐述的在抗日旗帜下联合起来的作家在创作上需要更大自由的观点,也同时给予驳斥,并引用高尔基的话说:“创作的自由不是没有限度的,绝对的创作自由的说法是有害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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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扬的文章和《文学界》编者做的手脚,使茅盾十分恼火。本来,他是站周扬一边的,即今的对于两个口号的解释,也不过对“国防文学”口号的一次小小的修正和补充罢了。他根本想不到周扬会如此拒绝他的意见,而且,如此地急于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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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冯雪峰又上门做争取工作来了。冯雪峰对茅盾说,你主张对他缓和,现在该有了教训了。目前阻碍文艺界团结的是周扬,是他的宗派主义和关门主义。胡风是错误,但我批评了他,他就不写文章了;而周扬,谁的话都不听,自以为百分之百的正确。于是,建议茅盾再写一篇文章,把主要问题放在周扬的宗派主义和关门主义上面,集中予以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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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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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的题目叫《再说几句——关于目前文学运动的两个问题》。文章送到《生活星期刊》时,正当鲁迅的答徐懋庸的公开信在《作家》上发表而引起轰动的时候。邹韬奋婉转陈词,建议茅盾不要发表,还劝告说是以不介入文艺界的纠纷为好,茅盾坚持发表,说周扬连调解人都打了,是非答复几句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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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发表后,周扬再没有回答。在周扬看来,茅盾是出卖他的人,因此特别忿恨。一天,他同苏灵扬、周立波、沙汀等四人一起拿了棍子,要到茅盾家里去揍茅盾一顿,恰好被夏衍遇见,当场阻止了。也许,周扬最终觉得棍子和文章都不见得奏效,所以才放弃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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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万言长文《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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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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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答托洛斯基派的信》和《论现在我们的文学运动》发表后,鲁迅以为文章总算较为清楚地解释了“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口号,多少澄清了一点容易引起混乱的思想理论上的问题,对于类似“托派”、“破坏统一战线”等横加于自己的罪名,也都因此一并有了辩诬的机会,应当可以有安静一些的时候了,想不到英雄们不但没有退隐,反倒更为神气,雄赳赳地打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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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徐懋庸的一封信:在目前,我总觉得先生最近半年来的言行,是无意地助长着恶劣的倾向的。以胡风的性情之诈,以黄源的行为之谄,先生都没有细察,永远被他们据为私有,眩惑群众,若偶像然,于是从他们的野心出发的分离运动,遂一发而不可收拾矣。胡风他们的行动,显然是出于私心的,极端的宗派运动,他们的理论,前后矛盾,错误百出。即如“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这口号,起初原是胡风提出来用以和“国防文学”对立的,后来说一个总的,一个是附属的,后来又说一个是左翼文学发展到现阶段的口号,如此摇摇荡荡,即先生亦不能替他们圆其说。对于他们的言行,打击本极易,但徒以有先生作着他们的盾牌,人谁不爱先生,所以在实际解决和文字斗争上都感到绝大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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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知道先生的本意,先生是唯恐参加统一战线的左翼朋友,放弃原来的立场,而看到胡风们在样子上尚左得可爱,所以赞同了他们的。但我要告诉先生,这是先生对于现在的基本的政策没有了解之故。现在的统一战线——中国的和全世界的都一样——固然是以普洛为主体的,但其成为主体,并不由于它的名义,它的特殊地位和历史,而是由于它的把握现实的正确和斗争能力的巨大。所以在客观上,普洛之为全体,是当然的。但在主观上,普洛不应该挂起明显的徽章,不以工作,只以特殊的资格去要求领导权,以至吓跑别的阶层的战友。所以,在目前的时候,到联合战线中提出左翼的口号来,是错误的,是危害联合战线的。所以先生最近发表的《病中答客问》,既说明“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是普洛文学到现在的一发展,又说这应该作为统一战线的总口号,这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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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参加“文艺家协会”的“战友”,未必个个右倾堕落,如先生所疑虑者;况集合在先生的左右的“战友”,既然包括巴金和黄源之流,难道先生以为凡参加“文艺家协会”的人们,竟个个不如巴金和黄源么?我从报章杂志上,知道法西两国“安那其”之反动,破坏联合战线,无异于托派,中国的“安那其”的行为,则更卑劣。黄源是一个根本没有思想,只靠捧名流为生的东西。从前他奔走于傅郑门下之时,一副谄佞之相,固不异于今日之对先生效忠致敬。先生可与此辈为伍,而不屑与多数人合作,此理我实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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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不看事而只看人,是最近半年来先生的错误的根由。先生的看人又看得不准。譬如,我个人,诚然是有许多缺点的,但先生却把我写字糊涂这一层当作大缺点,我觉得实在好笑。(我为什么故意要把“邱韵铎”三字,写成像“郑振铎”的样子呢?难道“郑振铎”是先生所喜欢的人么?)为此小故,遽拒一个人于千里之外,我实以为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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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就要离沪,行色匆匆,不能多写了,也许已经写得太多。以上所说,并非存心攻击先生,实在很希望先生仔细想一想各种事情。真是骄横恣肆,达于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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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中虽然攻击的是巴金、黄源、胡风几个人,其实是向没有加入“文艺家协会”的人们挑战,不放过任何异己者。写信的虽然是徐懋庸一人,背后却是一伙。他们何尝维护什么统一战线?白天里讲的冠冕堂皇,暗夜里做的又是一些离间、挑拨、分裂的勾当,有左联的时候如此,现在仍然如此!忍耐了这么久,早就想做一篇文章,写它几万字,把历来所受的闷气都说出来,或也可以算是留给将来的一点遗产。然而,都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直拖了下来。而今,箭在弦上,是不得不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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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鲁迅收信的当天,冯雪峰来看他。他余怒未息,一边把信递给冯雪峰,一边说:“真的打上门来了!他们明明知道我有病,这不是挑战是什么呢?过一两天我来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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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雪峰觉得,这是公开批评周扬和解决两个口号纷争的一个很好的机会,是非答复不可的;但是,看鲁迅的身体远没有恢复健康,又因为六月间曾以“O.V”笔录的形式,代他草拟过两篇文章,还算符合他的意思,看完信后便说:“还是由我按照先生的意思去起一个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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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了,你已经给我替过两次枪了。这回,我可以自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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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时,冯雪峰仍然向鲁迅要了徐懋庸的信,说:“让我带去再看看。”回到住处,当晚就动笔起草了一篇公开信模样的文章,用意是给鲁迅做个参考。如果可用,他想就这么发出去,省得让一个病人再耗费心思,而且也免得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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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看了拟稿以后,平静地说:“可以的,但我要重新写过。”隔了一会,又补充说:“前面部分都可用,后面部分,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我来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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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二三天,冯雪峰再到他家里来时,稿子已经由许广平誊抄出来了。拟稿几乎全被红笔勾画过,还有整整四页,是他用毛笔在白宣纸上加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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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的题目是:《答徐懋庸并关于抗日统一战线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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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部分基本上是冯雪峰代拟的,说的是鲁迅对于抗日统一战线和文艺界统一战线的态度,以及和“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口号的关系。其中说这个口号是鲁迅提的,是冯雪峰有意借鲁迅的威望,以图缓和空气,停止国防文学派的攻击。鲁迅接受了这个要求,关于两个口号的解释,即使有些地方与本人的原意不大切合,鲁迅也没有作什么改动,只要在大的方向上没有太大的出入,就无须字斟句酌,尽可以让它在实践中加以修正和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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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战线问题。文章说:文艺家在抗日问题上的联合是无条件的,只要他不是汉奸,愿意或赞成抗日,则无论叫哥哥妹妹,之乎者也,或鸳鸯蝴蝶都无妨。但在文学问题上我们仍可以互相批判。应当说:作家在“抗日”的旗帜,或者在“国防”的旗帜之下联合起来;不能说:作家在“国防文学”的口号下联合起来。文章对各种不同派别的文艺家表现得相当宽容,但是对动辄加入以“破坏统一战线”罪名的“指导家”,则是十分的严厉。文章说:“据我的经验,那种表面上扮着‘革命’的面孔,而轻易诬陷别人为‘内奸’,为‘反革命’,为‘托派’,以至为‘汉奸’者,大半不是正路人;因为他们巧妙地格杀革命的民族的力量,不顾革命的大众的利益,而只借革命以营私,老实说,我甚至怀疑过他们是否系敌人所派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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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口号问题。文章认为,问题不在口号由谁提出,只在它有没有错误。“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是为了推动左翼作家奔赴抗日的民族革命战争的前线,为了补救“国防文学”这名词本身的在文学思想的意义上的不明了性,以及纠正一些注进“国防文学”这名词里去的不正确的意见而提出来的。这名词在本身上,比“国防文学”的意义更明确,更深刻,更有内容。文中特别驳斥了“标新立异”的说法,说:“拒绝友军之生力的,暗暗的谋杀抗日的力量的,是你们自己的这种比‘白衣秀士’王伦还要狭小的气魄。我以为在抗日战线上是任何抗日力量都应当欢迎的,同时在文学上也应当容许各人提出新的意见来讨论,‘标新立异’也并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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