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029077e+09
1706029077
1706029078 《郦生陆贾列传》的可疑之点也在赞里。赞里说:“至平原君子与余善,是以得具论之。”按本传上文说平原君自刭后,文帝闻而惜之,“乃召其子拜为中大夫,使匈奴,单于无礼,乃骂匈奴,遂死匈奴中。”查《匈奴列传》,在文帝六年时(公元前一七四),曾使中大夫意到匈奴那儿去,这个中大夫意可能就是平原君朱建之子的名字,朱建之自杀是由于淮南王厉把辟阳侯杀了,自己有设计的嫌疑而然,这事发生在文帝三年(公元前一七七)。死后即召其子为中大夫。这和中大夫意之使匈奴,相距三年,事正衔接。假如中大夫意就是朱建之子,这是在司马迁生前四十年就死在匈奴中了,如何能和司马迁有来往?所以这里的“余”,也只有司马谈才可能了。
1706029079
1706029080 《日者列传》只叙述到了贾谊少年时的故事,又叙到贾谊之死。贾谊之死是在文帝十一年(公元前一六九)。假若司马迁写的,为什么后来的卜者就不载了?而且,文中的老庄思想十分浓,不惟司马季主动辄援用老庄,就是宋忠、贾谊也彼此以老子无名的道理相责勉,后来宋忠使匈奴,抵罪了,贾谊当师傅,绝食而死了,传里也用老庄的眼光结束他们说:“此务华绝根者也。”这种道家立场,不更像是司马谈么?假若有人觉得这篇的风格与司马迁的文字不类,也许可以就在这里得到一种可能的解释了。
1706029081
1706029082 总之,这八篇都有司马谈作的可能。我说可能,是说还不能认为就是定论。尤其像《晋世家赞》中之重在主上的忌刻,仿佛仍在讽刺汉武帝,《李斯列传》之写,似乎仍是宣泄《报任少卿书》中“李斯相也,具五刑”的愤慨,且篇首笔调有和《货殖列传》相类处,也有和《报任少卿书》相类处,这不仍然让我们想到还是司马迁写的可能较大些么?我们的解释只能是:这两篇原是司马谈的手稿,但不妨司马迁有着修润或借题发挥处。再如《刺客列传》,假若所说的公孙季功是公孙弘(《平津侯列传》上说他字季,也许是掉了一个功字),则本文仍有司马迁著作的可能。因为,公孙弘是活了八十高龄的,他死于元狩二年(公元前一二一),司马迁已经十五岁了,他生于高祖七年(公元前二○○),距荆轲刺秦王只有二十七年。假若夏无且经过了那次刺杀事件,还活了三四十年,是有机会可以告诉公孙弘的;公孙弘也可以转告给十几岁的小历史家司马迁的。不过这样说,还是嫌太凑合,不如把著作权断给司马谈近情理。其他五篇,以对《郦生陆贾列传》的论据较强,《律书》次之,《老庄申韩列传》又次之,《孝景本纪》和《日者列传》就更薄弱了。好在我说是可能,这就是像航海的人,偶而见了些树叶木片,不禁作一点悬想的试探而已。
1706029083
1706029084 司马迁之人格与风格 道教徒的诗人李白及其痛苦 [:1706027612]
1706029085 三 《史记》中不易辨别为谈著抑迁著者
1706029086
1706029087 其次我们要除去那些既看不出司马谈的著作痕迹,也无从见其与司马迁的现实生活之关系的,这是:
1706029088
1706029089 (一)《殷本纪》
1706029090
1706029091 (二)《秦本纪》
1706029092
1706029093 (三)《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1)
1706029094
1706029095 (四)《燕召公世家》
1706029096
1706029097 (五)《宋微子世家》
1706029098
1706029099 (六)《楚元王世家》
1706029100
1706029101 (七)《荆燕世家》
1706029102
1706029103 (八)《乐毅列传》
1706029104
1706029105 (九)《田单列传》
1706029106
1706029107 这几篇在讨论《史记》中各文的著作先后时都只好存而不论。两次除去的结果,我们所论者只有一百一十三篇。
1706029108
1706029109 司马迁之人格与风格 道教徒的诗人李白及其痛苦 [:1706027613]
1706029110 四 司马迁著述之根据与其创作时之情形
1706029111
1706029112 在论司马迁的著作先后之前,我们对于他的写作根据和写作方法,还要有一个一般的考察。
1706029113
1706029114 他著作的根据,大概不外是:
1706029115
1706029116 (一)政府的档案 这不只从“史记石室金匮之书”(国家图书馆里当然有档案)一语可以知之,从《三王世家》中保存的策文可以知之,从《淮南衡山列传》所录的刻奏可以知之,而且从《傅靳蒯成列传》中的军功,如靳歙之“凡斩首九十级,虏百三十二人,别破军十四,降城五十九,定郡国各一,县二十三,得王柱国各一人,二千石以下至五百石三十九人”,以及《扁鹊仓公列传》中的诏书奏答,尤见非根据档案是决写不出的。
1706029117
1706029118 (二)现成的书篇 司马迁一则说:“整齐百家杂语。”二则说:“罔罗天下放失旧闻。”三则说:“述故事,整齐其世传。”就知道他根据以前的书篇处是很多的。他又说:“汉兴,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为章程,叔孙通定礼仪,则文学彬彬稍进,《诗》、《书》往往间出矣。自曹参荐盖公言黄、老,而贾生、晁错明申商,公孙弘以儒显。百年之间,天下遗文古事,靡不毕集太史公,太史公仍父子相续纂其职。”他得利用的书是多末丰富,又多末方便!
1706029119
1706029120 (三)父亲的旧稿 这就是司马迁所谓“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司马谈原已经编订了些呢。不过照“无忘吾所欲论著”看来,似乎有的是资料,大概札记之类而已,缺的是成篇的东西,以及所加的精微的论断。《史记》中可能看出是司马谈的手笔的,我们前面已论过了。
1706029121
1706029122 (四)实际的见闻 司马迁所著各文,类多以旅行及听人述说为印证。
1706029123
1706029124 (五)自己的推断 司马迁是一个哲人,也是一个诗人,他往往凭他的智慧而对史料有所抉择并贯串,又凭他的情感和幻想而有所虚构。
1706029125
1706029126 这五种成分合起来,就构成他的《史记》。认真说起来,他在《史记》中根据已成的东西处是远超过于自己的摸索的。懂得这种情形,就不怪《史记》中风格之杂了,也不暇怪他偶而有着矛盾了;反之,却只觉得他“涉猎者广博,贯穿经传,驰骋古今,上下数千载间,斯已勤矣!”
[ 上一页 ]  [ :1.706029077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