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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 如何应付骈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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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的散文是与骈偶对待的,因此他避免骈偶;但对称是一种美感,尤其是中国人的一种美感,这对司马迁也不能不是一种诱惑,于是他遂采取了一种寓骈于散的方法,清代的批评家也有呼之为意偶而笔不偶,或笔单而气双的。唯独在有一个场合,司马迁却是用偶句,那就是作为一段的收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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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看这些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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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郦生陆贾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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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行无部伍行阵,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击刁斗以自卫,莫府省约文书籍事,然亦远斥候,未尝遇害。程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阵,击刁斗,士吏治军籍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李将军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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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先生处胜之门下,三年于此矣,左右未有所称诵,胜未有所闻。——《平原君虞卿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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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可以用偶句的,但司马迁偏偏避开了。对称的美仍然在里边,可是在形式上却出之以参差不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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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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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财币欲其行如流水。——《货殖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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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在闾巷少年,攻剽椎埋,劫人作奸,掘冢铸币,任侠并兼,借交报仇,篡逐幽隐,不避法禁,走死地如骛者,其实皆为财用耳。——《货殖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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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句子都是业已构成对偶的,但前者忽然加上“财币欲其行如流水”,后者忽然把四字句改为“走死地如骛”,这是故意破坏那太整齐的呆板,以构成一种不整齐的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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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同时连叙数事,故意变动句法,务期造成一种严格的散文,则有如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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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作难,发于陈涉;虐戾灭秦,自项氏;拨乱诛暴,平定海内,卒践帝祚,成于汉家。——《秦楚之际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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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禹兴于西羌;汤起于亳;周之王也,以丰镐伐殷;秦之帝,用雍州兴;汉之兴,自蜀汉。——《六国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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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他都绝不用排句或偶句,便是为了维持他那浪漫性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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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不整齐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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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却要看他那使用偶句的场合了,那就是以双行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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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建元以来用少,县官往往即多铜山而铸钱,民亦间盗铸钱,不可胜数,钱益多而轻,物益少而贵。——《平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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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既娶张氏女,赍用益饶,游道日广。——《陈丞相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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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久相持未决,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漕。——《项羽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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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虽不用偶句,但也是用双笔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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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如既归,赵王以为贤大夫,使不辱于诸侯,拜相如为上大夫,秦亦不以城予赵,赵亦终不予秦璧。——《廉颇蔺相如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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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是时,诸侯皆多季布能摧刚为柔,朱家亦以此名闻当世。……当是时,季心以勇,布以诺,著闻关中。——《季布栾布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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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这一种收顿的方法,叫人觉得有一种稳重均衡的美。司马迁可说是不唯晓得太排比整齐的坏处,而且善为利用了。所以他之不用偶句,不是不及,而是超越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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