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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购木柴一百四十斤,价十万,台湾物价亦在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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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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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冒雨买菜,本日起未超出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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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购配米,因雨受阻,明日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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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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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领配米十斤,购炭百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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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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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卖出金少许,借维持数日,日来物益贵而金钱益贱,情况日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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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翁镇有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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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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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函墨林、翁镇,求一中学教员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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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去市府交户口捐,经多方查访,知为无职业而贫寒,允以最少数征收,半年征二万六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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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去松涵处小坐,为生计问题,详议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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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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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姥姥故去一周年,时光变幻,物是人非,可慨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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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为姥姥周年,购少许祭物,用款近三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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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台湾新币制(新台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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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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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函墨林,送履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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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林就是王墨林,是爸爸北大国文系的同班同学,当时他是“立法委员”,在他的帮忙下,爸爸终于找到了一个职业——台中一中国文教员。正巧我由上海缉规中学初一上的身份,跳班考取了台中一中,也考取了台中二中。台中一中好,我就上了一中。摇身一变,进了初二上。那时初二上有甲、乙、丙、丁、戊、己六班,我编在初二上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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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台中一中校长是外号“金乌龟”的金树荣,福建林森人,四十六岁,他在1945年12月1日就到一中了,是接收大员,资格最老,热心办学,人也有霸气。当时一中师资集一时之盛,其中刚从大陆逃难来台的老师不少,这些人有的在大陆“此马来头大”,但是逃难到台湾,求食而已,一切也就没话说。例如程东白老师,四十五岁,辽北开原人,学历是日本明治大学法学士,经历是辽北省教育厅长,但在一中,只能混到个夜间部教员!他如做过外交官的郭大鸣老师、都本仁老师,也都纡尊降贵,混起穷教员来。当时爸爸五十一岁,除了五十八岁的余又健老师,五十三岁的陈椿老师,他是年龄最大的。本省籍外号“狮头”的许文葵老师也是五十一岁,人胖胖的,可爱无比。在“老灰级”的几位老师外,其他老师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翁硕柏老师二十九岁,教我国文;杨锦钟老师三十一岁,教我英文。她是江苏宝山人,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毕业,美国密歇根硕士,因为留美,外号“USA”,当时她已嫁给空军军官胡旭光。后来走红,随胡旭光上任,做了国民党驻美“副代表”夫人,六十五岁那年(1983年),死在美国。杨锦钟当时风头甚健,在老师中甚为出色。当时她家境比一般外省流亡台湾者要好,用得起佣人——下女。她说她家下女最怕买牛肉,每次到菜市场买牛肉回来,一定把手平伸,远远用拇指食指提着。那时台湾人不流行吃牛肉,全台中市只有一家牛肉店,下女有所惧,非“个人行为”也。谁想得到,土头土脑的台中人,不但多年以后嗜吃牛肉,并且“卫尔康牛排馆”大火起来,还把人烧成“人排”呢!光在吃牛肉习惯上,就看出外省人带给台湾人的大影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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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中念书,每天与爸爸一同出发,由台中西区走到北区,中午就在学校吃便当。由于我们从没见过便当盒,所以买的是一组上下多层的圆送饭盒。第一天上课时,我背着书包,提着上下多层的怪物进教室,惹得全班大笑,说这个“阿山”(指外省人,有奚落之意)原来是饭桶,不然怎么吃这么多。当时我看到同学的便当原来只是长方形的一小盒,饭菜皆在其中,反观我的上下多层怪物,却像吃酒席,吃大餐一般,为之大窘。第二天连忙换了,吾从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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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中以后,班上春假要远足,我因早在大陆就耳闻日月潭之名,乃提议去日月潭,全班一致通过。回家向爸爸伸手,爸爸说:“我们家早起刷牙,买不起牙粉,更买不起牙膏,只能用盐水刷牙,哪有余钱去日月潭呢?”于是,全班在日月潭日月潭,我在家里日月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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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时候,童军老师王福霖选拔优秀学生参加菲律宾的童军大会,找到我,要我缴头戴童军帽的照片应征,那时我穷得没钱照相,乃找出在大陆的一张旧照,用毛笔画上一顶帽子交差。不料画好了,横看竖看都像戴着帽子照X光,帽里的脑袋发生排斥作用,老朝外透,跟帽子打架。愈看愈不敢亲自送,乃央求班长陈正澄(后任台大经济系主任,又讲学于日本,是名经济学家)代递。害得正澄和我的现代画,一律被老师斥回。老师说,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照片。于是,别人在菲律宾菲律宾,我在家里菲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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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此类的穷故事,显示了我家来台湾,虽然爸爸找到了职业,但入不敷出,生活仍旧穷困。穷困的原因之一是爸爸要医治长年气喘病,妈妈又开刀等,从大陆带来的一点黄金已变卖殆尽,唯一的模范西巷房子也不得不卖掉。台中一中终于分配了我们半栋宿舍,那是新北里存德巷十三号的日本木屋的一半,只有八个榻榻米大,外加前后二个小玄关,我们一家九口住进,其拥挤可想。后来因为长久付不出薪水,老吴转到“立委”阎孟华家去帮佣了,我们又有幸转到木屋的另一半,才稍觉宽松。另一半有十多个榻榻米大,并且厕所不在院子里而在屋里,比较像样一点(原来那一半改由音乐老师郑嘉苗一家住了)。我家在存德巷十三号一住十三年,这一老宅,横亘了我的中学时代,并且充满了穷困与灰暗。但我个人比全家人都幸运,我分到两个榻榻米的空间,隔了起来,算是我自己的独立天地,在这小天地里,我一桌一椅四壁书,快速地成长、辛勤地写作,奠定了我在知识思想上的过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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