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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白尽世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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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然无语傲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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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常常用自己比耶稣。我同他说这是不能比的,耶稣的爱心怕只有神才有。他说同耶稣比受难总可以吧!我倒相信他同耶稣一样都能背十字架,不过耶稣是为世人背,李敖只为自己的理想、原则背,这也是神同人的分野。李敖毕竟是读历史的人,他对一切人和事都以历史观点出发,这是很可取的观点。他的耐力、韧性或都源于此。他勤奋,重视自己的时间。他精力充沛,警觉性高,融会贯通力强。我总觉得他像一面镜子,看到他,会使人想到自己,反省许多事情。同他在一起,总使你觉得他负有重大的任务,也亟待完成。他在另一首诗里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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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尘弥漫千重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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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或失楼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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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者无为无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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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为后世铺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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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再去看他时,他说他正在写有关谭嗣同的历史长篇。他滔滔不绝地讲谭的满腔热血,他悲天悯人忧国忧民的胸怀,以及谭的文学造诣。戊戌政变失败后,谭不愿逃走,宁可以死酬国,在菜市口被清廷斩首时毫不畏惧从容就义。李敖当时讲得很激动,这种事本来就是使人感动的,但对李敖,却不止此。你会觉得他是在身体力行。那天我们谈得很晚,第二天一早他就来了,带来一个扇面送我。他记得我曾要他在我的杭扇上写几个字。想不到他抄了一整扇面谭嗣同的诗给我。前首八句颇能表达李敖自己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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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端过去生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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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上朦胧业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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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髑髅谁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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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前尸冢梦三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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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裘喷血和天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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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竹闻歌匝地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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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甲傥容心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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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身成骨骨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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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60年代初,我就说李敖最大的特点就是他的斗志。二十年后,本性未改。许多人说李敖这样下去迟早是一个悲剧角色。看他的诗,看他对谭嗣同的仰慕,好像他自己也有准备似的。他不止一次对我说,你们这些在外面的中国知识分子是中国的精英,但是你们为中国做了些什么?这是李敖对我们的期望,而我们对李敖的期望是什么?李敖第二次入狱,多少人觉得他是自作自受,多少人道听途说,落井投石,我们连起码的把人同事分别开来都做不到。我们在乎的还是私人恩怨,不是原则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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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心岂免含冤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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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全难燃已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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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哪复沧海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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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无恙我将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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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二十年前写这些句子时,可能是为情而写,正像他写的其他东西一样,迸发强烈的历史感。今天再读它们,仍可在不同的层次里揣摩它的意义。“钟声无恙我将归”,2月初他出狱归来,立即举行了记者招待会,大爆监狱黑暗内幕。他说六个月的牢不是白坐的,他看了一卡车的书,写了三十万言,出了六本书,完成了一篇十万字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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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李敖,旺盛的精力,激昂的斗志。对于他,我们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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