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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28 《中央日报》未便报道的,还有重要的一项,就是我在4月4日的记者招待会宣布捐给章孝慈七百万的同时,还发表了我与汪荣祖合写的《蒋介石评传》。我即席说:“今天是蒋介石死后二十年的日子,别人把他做的坏事忘记了,可是我没忘记,所以二十年后,还由汪荣祖教授同我合写这部评传鞭尸他——刚才捐出的七百万,证明我李敖多么爱蒋介石的孙子;现在发表的这部书,证明我李敖多么恨章孝慈的爷爷。我李敖的恩怨分明,在他们祖孙二人身上,正好做了既强烈又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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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30 章孝慈在1996年2月24日死去,我隔天即写一信给他双胞胎哥哥,全信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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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32 孝严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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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34 几个月前你的电话,我至今未回,你当然不会以“无礼”论断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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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36 昨天《联合晚报》发出“李敖建议把孝慈葬在东吴”的新闻,我已请东吴学生黄宏成(就是向孝慈建议东吴应请李敖来校的那位学生)向校方转达,如校方由于官僚作风搪塞,我建议归葬桂林,长眠于令堂之侧。盼你不基于政治考虑,婉商此议于申德夫人。并请转告:火葬才是真佛教徒的作风,此有史迹可考。若以巨金市墓地,绝对是下策,务请三思。我生平不参加婚丧喜庆。申德夫人处,请代致意。此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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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38 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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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40 李敖1996年2月26日清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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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42 我的建议未蒙章孝严这个小官僚采纳,章孝慈最后由“星云大师亲自主持诵经仪式”后,“安葬于三芝乡白沙湾安乐园”。从他卧病到死亡,我都没去看他——我用我的方式,怀念了这位小我六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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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44 我在东吴教书期间,留有一信致章孝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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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46 孝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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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48 昨天下课回来,得知吾兄亲邀参加东吴音乐会,我歉不能去,有愧雅意。今早复电,适吾兄外出,特请秘书小姐代达,想蒙鉴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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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50 日前周玉蔻向我描述吾兄桂林行,听来令人动容。这位女士上穷碧落下黄泉,不遗余力,可惜史学方法训练稍差,故所作流为“报道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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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52 静宜大学受吾兄感召,亦以邀请信及聘书前来,我最后谢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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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54 吾兄大手笔请李敖来东吴,岛上报章所刊已多,海外报章亦复不少。就海外友人剪寄者影印附上,聊供一笑,最有趣的是《东方新闻报》说李敖“言行如禽兽”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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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56 言行如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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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58 当然,我并非在此指责章孝慈恩怨不分、是非不明,他能够放开胸襟、容忍异己、忘记怨仇,固然可博得君子坦荡荡的赞赏,但过分迁就类似李敖这种人,除了给人有欺善怕恶的印象外,还给人有颟顸的感觉。对章孝慈及他先辈来说,这是得不偿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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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60 正如李敖自己所说,章孝慈请他教书,正是引狼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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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62 足见吾兄不辨禽兽,去孟子诛杨墨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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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64 台大近日调查哲学系事件,我有一信给陈维昭,副本附上,可见我火气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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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66 来到东吴,独步后山、独遁书库,山林与学术之乐,他人不知也。独乐之时,心想大江东去,垂老入吴,此皆章孝慈破格“引狼”之功,如不被解聘,此生或将终老于斯。窃笑之下,不禁神驰。此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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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68 孝慈校长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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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70 李敖1993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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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72 黄宏成下周去服兵役,一年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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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74 章孝慈收信后还不死心,又来电话亲邀,我还是拒绝了。我不参加音乐会的真正理由是我不去“中正纪念堂”,但我不愿伤他心,故不说理由,这是我为人又守原则又细心之处。一如章孝慈到我家来,我事先请我母亲到街上去玩一样——为了他自幼失母,我不愿他看到我家有老母,以免使他看了难过。我愈老愈不好交友,但一旦成为我朋友,我总是很古典很旧式地与朋友交,我也欣赏“深情哪比旧时浓”的那种年长于我的老派作风。我的好友施珂大哥、陈兆基、江述凡、亓丰瑜等等,都属此类。我的同乡吉垦老哥更是老派之尤,老友韩昭先也同属此类。李世振常常向人说:“你们别以为李敖是个‘新家伙’,从他身上,你可以看到比我们还多的‘旧道德’!”我觉得李士振的观察角度,是一个耐人寻味的角度。我在东吴上课,旁听的张泉增,海军上校退伍,好学不倦,向我执“旧道德”的弟子礼,我说:“泉增兄你跟我同岁,不要这样称呼”,他坚持不肯,老派得令人赞叹。我久更忧患,曾声言:“新朋友不交,老朋友遇缺不补。”乃有感而发也。有一次在程国强家与张光锦会面,光锦抱怨说:“我们是一中最好的朋友,你为什么二三十年不见人?”我说:“光锦呀,我上次见你,你是少校;现在你是中将。我这问题人物若见你见多了,你还升得了中将吗?”章孝慈算是我的新朋友——“三顿饭的朋友”(即他请我吃了两顿,叶明勋与人为善,为贺孝慈与我的东吴之缘,请大家吃了一顿),两人并无深交,但他有胆量和度量,还有超人的眼光,请没人敢请的李敖到东吴,使我得以展开笔伐以外的口诛大业,在他不幸因公殉“植”(植物人)之际,捐之以款、援之以手,岂不正是侠骨柔情者所应为的么?相对的,以章孝慈朋友自怀的秦孝仪,没看到他捐过一块钱,反倒出来搅局,信口雌黄拍卖物品的真伪,这种货色,自然被我一状告到法庭。为了他捏造历史败坏学风,我特别以论文加以纠正,拟刊东吴历史学报,系主任王庆琳同意我原文照登于先,却又要求我删除批秦文字于后,被我拒绝。我一方面抽回论文,一方面向系中老师们问卷调查,1995年2月13日,我写给他们每一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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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076 东吴大学本有它声援言论自由的历史学风,这由“《苏报》案”前国学大师章太炎能被东吴请来讲学可以为证。虽然这一学风,几十年来被国民党消灭已尽。章校长请李敖来东吴,从不讳言以李敖为样板,用心至明。如今竟发生为蒋介石徒子徒孙秦孝仪大布禁网,钳制“宪法”第11条言论、讲学、著作及出版之自由,这真是东吴大学的耻辱,东吴大学历史系的耻辱,也是整天以“直笔”教学生且以“直笔”自勉的历史系老师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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