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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60 方豪在这一事件没爆发以后,开始扶摇直上,1969年做政大文理学院院长,1974年当“中央研究院”院士,1975年当“名誉主教”加“蒙席”衔,1978年率团去香港参加圣文生慈善年会并在海外讲学……成为德高望重的好人;我则开始江河日下,被国民党斗倒斗臭,后以叛乱罪判十年。那时方豪正在政大做文理学院院长,我从牢中写信去,请他代卖我的部分藏书,钱给我母亲。他同意了。不料书派人送过去,他又反悔。我大怒,写信大骂他,并威胁出狱后要公布“沈沉之事”。他怕了,写信来说书虽无法代卖,但鉴于我乃孝子,愿每月付我母亲三千元,直到我出狱为止,我同意了。他果然守信寄来,我心中感谢,可是嘴巴不能软,一软他又会耍赖了。如今方豪早已魂归天国,我怀念他,觉得真的方豪有两个:一个是世俗的、神职的、公开的;一个是超凡的、人性的、秘密的。做了他多年的学生,我自信我能探入他超凡、人性而秘密的一面——那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一面。我不愿让这一面的方豪死后埋没,我若不写,方豪就真死得太渺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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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62 方豪的例子,证实了好人需要“善霸”逼他做好事,好人多是伪君子,如果云龙契合,伪君子也会做出好事。我这种态度,才真真是“与人为善”。非但伪君子如此,甚至真小人真坏人也可以适时打造。我生平不怕同王八蛋合作,如果你厉害,使王八蛋无法施展他王八蛋那一面,他可能就变成一次好人,做出一次好事,《法门寺》中的宦官刘瑾,就是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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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64 方豪事件的另一余波是,徐熙光神父后来也跟我熟识了。他后来跟一家书店有财务纠纷,但对方有黑道势力,他盼我帮忙讨债。那时我正被警备总部二十四小时派人跟踪软禁,我想黑道最怕警总,我大可借力使力、以毒攻毒,就答应了。讨债之日,对方果然有流氓现身,俨然武士刀出鞘模样,我手一招,跟踪在我背后的警总人员宣凤林等立刻上前,亮出身份,大喝:“你们有话跟李先生好好说,我们是‘保护’李先生的,你们乱来,就抓去管训!”吓得流氓鼠窜而去,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与徐熙光音讯不通二十多年后,章孝慈请我去东吴,消息传出,台中静宜大学也闻风而至,以聘书相招,聘书署名:“校长徐熙光”。我为之一笑,谢绝了他。后来陆啸钊告诉我:徐熙光实在是一个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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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66 我做“善霸”,一生恩怨分明,有恩必报、有仇必报,绝不“算了”。我常说有仇不报的人就是忘恩负义的人。因为这种人是非不分明。我一生中,对三个忘恩负义的人,都予以教训,三人都被我“写书伺候”以代“大刑伺候”过。他们是柏杨、林正杰、彭明敏。我有恩于柏杨,他受难时大力救他,我自己后来坐牢的原因之一,就是官方恨我义助柏杨。他出狱后疑神疑鬼,怀疑我与他前妻有染,因此对我不由分说,径行恩将仇报。高信疆透露此事给我,我对柏杨这个可恶的国民党文人大为光火。我愤愤对信疆说:“柏杨也许可以怀疑我李敖的道德标准,但不可以怀疑我李敖的审美标准——柏杨的前妻很多人觉得很漂亮,但根本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我又愤愤说:“美女是最后知道自己老去的人;明星是最后知道自己过气的人;王八是最后知道自己老婆偷汉的人;但忘恩负义的王八却是最后咬定根本没偷他老婆的恩人而不放的人。”信疆一再劝慰我,我余怒未息,写了一本《丑陋的中国人研究》拆穿柏杨,证明了这个国民党文人整天说别人丑陋,其实真正丑陋的,原来是他自己。至于林正杰,党外时代我有恩于他,我帮他第一本党外周刊——《前进》打天下,几十万稿费,一文不要,他因此有钱买了房子。后来他为了政治目的,竟勾结起连联考程度都不足的手下,和国民党情治人员联手造谣,诽谤起“李大哥”来,被我一面写书予以拆穿,一面告到法院判刑。十年以后,他为林洋港助选,还请我吃了一顿饭,对过去的冒犯,他自知理亏,面有惭色。至于彭明敏,我在台湾人受欺压时代,曾为他仗义,因他坐牢。他自述那段与我罕为人知的患难交情后,曾经写道:“我受难期间,他(李敖)对我那份厚情和义侠,永铭于心,至今仍时时回念感谢。”但是,二十多年后,在“台湾人出头天”后,他却出书删去了李敖,把“厚情和义侠”的外省人出了局。对如此忘恩负义之人,我写了一本《你不知道的彭明敏》拆穿他。或问如果时光倒流,我是不是还会帮助这三个人,我的答复是还会,因为当年对他们的义助,是基于打击国民党政府的不义,是基于同情与人权,而不是冀望有什么报答。但按人间常理,助与被助之间,施者固然一无所求,受者却当感恩怀德。若受者不但不感恩怀德,反倒恩将仇报,这就未免太逸出人间常理了。古代“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介之推是高人,他不介意。但是介之推若在“禄亦弗及”之外,居然还被他帮过忙的人倒打一耙,这恐怕纵是介之推,也要咽不下这口气,要写一本书拆穿拆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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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68 其实,对忘恩负义的朋友施以教训,对我只是小焉者也。我真正的主力,主要全锁定在敌人头上,在我不胜枚举的著作中,从《孙中山研究》到《蒋介石研究》,从《拆穿蒋介石》到《清算蒋介石》,从《国民党研究》到《民进党研究》,从《蒋经国研究》到《论定蒋经国》,从《共产党李登辉》到《李登辉的真面目》……这方面的拆穿真相,才是我工作的主力。我不但自己拆穿,还鼓舞并协助“同好”一起拆穿,李世杰之于《调查局研究》《军法看守所九年》,曾心仪之于《孙立人研究》《孙案研究》,大风(潘君密)之于《新官场现形记》,沈醉之于《军统内幕》,程思远之于《政海秘辛》,唐德刚之于《李宗仁回忆录》,王小痴之于《三毛三部作》,司马既明(刘心皇)之于《蒋介石国大现形记》,万亚刚之于《国共斗争的见闻》,宋希濂之于《鹰犬将军》,汪荣祖之于《章太炎研究》,谢聪敏之于《谈景美军法看守所》,谷正文之于《安全局机密文件》……种种努力,真可谓“无隐之不搜,无微之不续”,蒋家天下碰到我这种死对头,可真生无宁日,也死无宁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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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70 口诛笔伐之外,打官司也是我特有的癖好之一。被我告过的人,官职从“总统”到“五院院长”,官衙从台北市政府到台中、高雄市政府,全都无所遁形,国民党中常委、国民党“立委”、国民党大特务、国民党市议员、国民党教授等等,无一不告。我如此惹起官非,事缘三十五年前我被国民党大员胡秋原告到国民党法院,从此便一路“过堂”“听审”“惊奇”“拍案”,高潮迭起,几无宁年。个人也由“被告”而“原告”,由“小民”而“刁民”,由“自卫”而“卫人”,由“卫人”而好管闲事,为弱者打抱不平。于是跟国民党司法黑暗的前卫人士起了冲突,不论是法官污吏,不论是禁子牢头,不论是司法长官“法务部长”,一干人等,都在我“点名批判”之列。三十五年间,为真理、为正义、为自己、为别人,我打了太多太多的官司,与法官一干人等冲突几十场,出庭几百次,下笔几十万言,好讼之性,自少到老;是非之争,老而弥坚。坚挺之余,特在六十一岁大寿前夕,多场官司缠身之日,编出一本《你不知道的司法黑暗》,聊以为快意恩仇。这本书,共“点名批判”法官等司法人员四百五十人,像放榜一样,真是洋洋大观。我坚决相信:只有“点名批判”“公布姓名”的办法,才能使法官知所警惕、无所遁形,进而形成外压力,促成司法的改革。否则法官失职,人不知鬼不觉,判决下来,只知道是“地院判决”“高院判决”“最高判决”,人们只能归罪法院,而不能揪出法官,这样认庙不认和尚,绝非良策。须知法院是空的,法官是实的。只有紧迫盯人,才能找出病原所在——坏事毕竟是人干出来的,不把人锁定,谴责房子又有个屁用哟!同样的手法,我也用“点名判决”“公布姓名”法对付台湾有头有脸的各界人物。我写《八十五位浑人花名录》,把要以“中华民国”之名重返联合国的八十五个“立法委员”名字一榜及第,统统公布;我写《斥一百六十二位教授》,把支持并推荐民进党尤清当台北县县长的一百六十二个“中央研究院”与台湾大学教授名字一榜及第,统统公布……这种下笔气势,可谓古今所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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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72 关于我好讼性格,有一段有趣的记录。1987年5月7日我有日记如下:“今天上午在地院十七庭开控司马文武等八人庭。司马文武说李敖写文章也有骂人的话,推事黄德贤说:‘那是另一回事,别人可以告他,与本案无关啊。’司马文武说:‘可是,没有人敢告他。’”——为什么没有人敢告我?因为告了会进一步惹得满头包。本来只被李敖骂一次的,因为兴讼,反倒挨更多次骂了。跟李敖纠缠,是得不偿失的。至于好讼是胜是败,我倒一直是以“成固欣然、败亦可喜”的心态打官司的。我反正站在正义的一边,法官苟有异数,同我一边,是谓“欣然”;法官同流合污,不同我一边,但他们的判决书可以被我遗臭万年,留为历史活证,这也不错,是谓“可喜”。打官司对我是“正义的娱乐”,既是“娱乐”,就要高高兴兴去面对,不能怄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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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74 有一次,黄怡告诉我,阎愈政说过一句名言:“李敖是全台湾最快乐的人。因为他独来独往,高兴骂谁就骂谁,就能骂谁,就敢骂谁,就毫不顾忌任何人地骂谁。他没有老板,没有上司,没有朋友,又一笔在手六亲不认,多痛快啊!李敖是全台湾最快乐的人。”我听了,哈哈大笑,说:“真是如此。斯大林说经过精密作业后把敌人一下子打倒,是人生至乐。我看我在争是非与真理的过程上,也有这种心境。打倒敌人是人生快事之一,你的敌人颠倒是非、歪曲真理,你把他拆穿,把他搞得灰头土脸,小李飞刀,千刀万里追,多开心呀!”有人问我:“你有这么多敌人,并且每天写文章结新怨,每月按几何级数增加敌人,到底有苦恼没有?”我说:“苦恼倒没有,困惑倒有一项,就是不知谁来杀我也。我跟胡茵梦离婚后,有人匿名打电话来,说:‘李敖,你这不要脸的爱情骗子,我要杀你全家!’我说:‘我全家只有我一个人。’他说:‘那就杀你一个人。’我说:‘好呀,你就去排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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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76 《管子》说:“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我年纪愈大,愈觉得这段话中最后一个字出了毛病。我觉得“终身之计”,实在不是树“人”,而该是树“敌”,该是树立一大票敌人跟在你屁股后面。你要使自己像一颗彗星,扫把后面是尾随的一大片杂碎,那片杂碎无他,彗星之敌也。在以不得罪人为得计的中国乡愿人士看来,我这种怪想法,实在不通,实在跟自己过不去,其实不然。事实上,树敌有树敌的快乐,其乐有时在交友之乐之上。并且交友之苦的流弊,也可以完全避免。我这样想:像我这样以明辨是非、追求真理为职志的人,广事交游恐怕是一种祸害。一来我没有太多余力同朋友搅和,二来在许多情况,朋友反倒是明辨是非、追求真理的妨碍。当我坚持是非与真理的时候,往往跟朋友发生冲突,或者破坏了朋友的公共关系、人际关系,这样一来,反倒令人不安。如果不是朋友,就可以没有这种心理负担;如果四面皆敌,我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大干特干,这样多好!就在这种心境下,我慢慢变得以交友为苦、以树敌为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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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78 不无遗憾的是,纵使我以树敌为乐,无奈这个岛上连敌人都不够看。我佩服的法国英雄戴高乐做总统时,一天在回家的路上,被一群刺客伏击。刺客们一阵乱枪,朝戴高乐的座车射去,戴高乐头都不低,理都不理他们。结果行刺者一哄而散,逃之夭夭。戴高乐只讲评了一句话:“这些家伙的枪法真差劲!”如此而已。三十多年来,我备受国民党和比国民党还国民党的小人们诬谤,对所有攻击我的人,我的讲评,也是如此。“这些家伙的枪法真差劲!”攻击我的敌人,实在不够料!基本上,他们是国民党教化下的一群杂碎,严格地说:他们作为李敖的敌人,是不够格的。如今我六十二岁了,我可以论定:我一生中,实在没碰到够格的敌人,虽然我也花不少时间排除这些杂碎,但在心情上,是游戏性的、逗乐性的、恶作剧性的,基本上,我根本没把他们看在眼里。江述凡跟人家常说:“李敖为人,极守行规,他的行规是基度山式的,一切恩怨,照方吃草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李敖不问亲疏、不论黑道白道。他不相信狗咬人,人不能咬狗,他虽是人,也会咬回来。这就是李敖的可爱处。”——所谓咬回来,就是我游戏性、逗乐性、恶作剧性那一面。述凡这段话,是知我者言。魏廷昱告诉江盖世说:“批评李敖的人,没人比得上李敖的人品。李敖比他们至少高十倍!”也是知我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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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80 1983年2月,我收到读者张大为的信,他说他看到Tom Wilson的漫画专集,看到漫画一个人拿着乒乓球拍打球,可是球打过去,对面并没有人,这人自忖道:“对别人可能是‘乒乓’,但对我只是‘乒’而已。”(it may be“ping pong”for folks… but it’s only“ping”to me)张大为说他看了这幅漫画,“第一个印象就是:李敖!”最后署名是:“您的读者‘Pong’张大为敬上”。我在足足一年后回信给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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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82 十年前,我被李翰祥国联公司的刘经理诬告“诈赌”,说我跟蒋光超串通做假牌。法院传蒋光超去,蒋光超说大家玩牌是实,何来“诈赌”?并且当天晚上才与李敖相识,两人原系素昧平生,又怎能串通?法官大人发现整李敖就要整到蒋光超,乃不了了之。法官顺便问我会不会做假牌,我说假牌实不会做,但真牌打得极好——我凭真牌就可以赢别人,谁还要做假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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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84 如今我在这个岛上,凭真牌就可以赢尽死友死敌死百姓,可以“Ping”尽芸芸众生而成one-man show,谁还要做假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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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86 因此,我是第一真人,无须作假,也不屑作假,处处以真面目示人,这是我最值得自豪的。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中说辛弃疾,说:“稼轩是极有性情人,学稼轩者,胸中须先具一段真气奇气,否则虽纸上奔腾,其中俄空焉。”一般人只知道李敖有才,却不知道李敖是“极有性情人”,我打遍天下的一“Ping”,其实非我之才,而是我之真。大为老弟,以为然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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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88 除了我对“人”的有“Ping”无“Pong”之感外,我对“地”也有“不够看”之感。1984年9月5日,罗小如从美国来,问我今后的方向,我说跟国民党陷在一个岛上,又有个屁方向!在这种局面下,我们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因国民党在世界上无立足之地而连累得也无立足之地——台湾变小了,你也跟着变小了。我们牢也没少坐、刑也没少受、罪也没少遭,可是声名成绩却不如苏联的人权斗士,也不如韩国的,也不如菲律宾的,也不如大陆的,这都是因为同国民党“与子偕小”的缘故。但是,“与子偕小”还是走运的呢,搞不好还要“与子偕亡”呢!我在《世界论坛报》写专栏时候,段宏俊(现已绝交)打电话来,说有读者抗议,埋怨李敖的文章谈了许多小人物的小事。我告诉他:“你呀,要有见识一点!台湾哪有大事可谈?台湾有的,都是屁事小事,不谈这些,没得可谈了。”其实,我的文章,大小事皆谈,就近取譬、随缘论人、因材施教、雅俗共赏,并无所定型。纵所论者小,也是不以小喻大,乍看起来,或是论断一些杂碎小人物,其实文章深处,别有大义存焉。这些大义,都表现在我文章中的新意见上。英国哲学家洛克说得好:新意见常被怀疑且时遭反对者,无他焉,只因其不落俗套耳(New opinions are always suspected,and usually opposed,without any other reason but because they are not already common)。所以,我人虽与台湾偕小,我的文章与思想却离台自大,与小岛根本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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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90 我一生饱蕴救世心怀,但救世方法上,却往往出之以愤世骂世,这是才气与性格使然。我有严肃的一面,但此面背后,底子却是玩世,这是别人不太清楚的。正因为玩世,以致明明是严肃的主题却往往被我“以玩笑出之”。所以如此,一来是轻快处世,二来是避免得胃溃疡。被杀头的古人金圣叹曾有“不亦快哉”三十三则,我曾仿其例,一再写“不亦快哉”,现在把1989年写的一次抄在下面,以看我严肃中玩世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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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92 其一:得天下之蠢材而骂之,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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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94 其一:国民党过去欺负你,现在把它欺负回来,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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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96 其一:老蒋生前他下我牢,老蒋死后我鞭他尸,写《蒋介石研究》《蒋介石研究续集》《蒋介石研究三集》《蒋介石研究四集》《蒋介石研究五集》五书,并编《拆穿蒋介石》一厚册,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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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198 其一:鞭尸之外,旁及其妻其子,无一幸免,一一大书伺候,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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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200 其一:平生有恩必报、有仇必报,快意恩仇,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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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202 其一:仇家不分生死、不辨大小、不论首从,从国民党的老蒋,到民进党的小政客、小瘪三,都聚而歼之,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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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204 其一:在厕所里读党义,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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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206 其一:在监牢里读禁书,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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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1208 其一:在浴盆里泡热水,不用手而用脚趾开水龙头,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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