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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5976 这本书,以“伤哉贫也”为题,已经写了三次,拮据,亦贫也,难道我就不怕读者厌烦吗?予岂好喊贫哉,予不得已也。这是说,实况是贫,我就欲夸富而不得。还可以加个理由,是我所谓“拮据”,意义与贫不尽同:贫是阮囊经常空空如也;拮据则是常常有一些,可是一小盆粥有几个和尚吃,嘴都能沾一点,却不能饱。不能饱,既带来身的苦,又带来心的苦,新风,有苦要诉,其后还有忆苦思甜,所以也列为一题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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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5978 时间大致是“文化大革命”之前那一小段,就说是三四年吧,我的家庭情况或说生计情况有了些变化。老一辈,我的父母先后走了,三口减为一口;幼一辈,长、二、三女陆续大学毕业,有了工作。吃饭的少了四五口,又循姑娘挣钱,多给娘家少给婆家之例,我的收入还多了一些,所谓两面“加功”,应该说,情况会大大好转。稿酬的外快也没有断,记得还有化零为整的,如独力编的《文言难字注音》(商务印书馆出版)、合力编的《古文选读》(与周振甫等合编,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就是。开销减少,收入增加,由会计学家算账而后结账,总当有盈余,从而喜笑颜开了吧?然而不然。原因为何?以下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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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5980 先说点近于题外的,是居家过日子,开销像是并没有缩减多少。原因不是自己(包括家里人)的衣食住行因手头稍从容而升了格。在这方面,正如思想改造中,我是顽固分子,不只衣冠,扩大为食用等等,也是惯于不改旧家风。来由有唯物的,是粗茶淡饭惯了,改为食有鱼,肠胃反而不好过。还有唯心的,力更大,是觉得把精力和财力耗费在这类地方,清夜自思,有愧于屋漏。可是实况是与整风、大跃进时期相比,口腹之欲常常有所改善。这是因为寻常步行、骑自行车之客,整风时期寝食不安,大跃进时期知道我无力杀鸡作黍相待,旧雨也不来,而现在就常常光临。光临,就照例要面对喝两杯,喝就要备一点点下酒之物。有如此闲情,是因为“圣代即今多雨露”吗?非也,是因为多次运动中锻炼,都有所得,这所得是轻,偏于情,得过且过,重,移向理,或说亦道也,苦中作乐也大有意味。还是转为算账,常有意味,就不能不多开销一些。且说苦中作乐的开销,还有另一种由来久矣的,是仍买长物甚至更多买长物。这有原因,可以分为远近两种。远是“天命之谓性”加后天的习染,比如看见,大至法书名画,小至一粒雨花石,没理由,就是爱,爱就愿意得而藏之,这就不能不花些钱。还有近因,是社会环境过于冷酷、颠簸,愿意在其他方面开一条小路,或辟一块小天地,以求取得一些温暖和生意。可是这时期,长物的来源已经由多变少,出身则由低变高,具体说是想得,就只能出入几家国营的文物店。货的价格也高了,原来逛地摊,逛小铺,两三块,甚至两三角,可以买一件,此时不成了,少则几元,多则没有边儿。我为财力所限,价过高的当然不敢问津,但分明记得,有些件,其中有法书,有砚,价是高到二十元的。这事实上是升了格,也就不免多耗费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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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5982 当然,仍是为财力所限,升格是有限度的。这有时也会带来拮据之苦,只举两事为例。一次时间较早,是到琉璃厂李万通那里看存砚,拿出一方,端石大西洞,清中早年坑,不规则的圆形,直径约七寸,厚将及一寸,无款,没有刻什么花样,古朴,正反两面同样温润到粘手的程度,石质花样多(青花、鱼脑、火、捺等俱全)而鲜明,我平生见端砚不少,论石质当以这一方为第一。知道价必特高,问,他说不想卖,如必欲买,不能少于一百元。天老爷,其时名人真款的砚不过二三十元,上百,用不着考虑就请他收起来。可是事过境迁,有时以各种机缘接触端石,就不免想到那一方,也就不免兴起“伤哉贫也”之叹。另一次时间较晚,已经是“大革命”之风快刮来的时候,一天下班,路过地安门外宝聚斋,进去,看里屋南墙挂个大条幅,绢地,李因画的荷花鹭鸶,很精,有尘外气。李因是明末的才女,嫁海宁名士葛徵奇,与黄皆令等都是当时的出名人物。当然想得而藏之,可是看定价,三十元,舍不得,也就因手头不宽松而交臂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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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5984 以下才算入正题,有不少人求助,或不求而依理或礼应该助,也就助,可是力量有限,数目不能大,其结果是我的生计不能不多少受些影响,而对方,有的不满足而无怨,有的则不满足而有怨。情况千变万化,由与己身的关系方面看,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借用口头常说的“亲友”,一类有血缘关系或有婚姻关系(指因夫妻关系而成为亲属),是亲,没有这样关系的另一类是友。先说“亲”,有不少患贫,其中有的不只贫,而且病。亲,关系有远近,远的也可能张口,近的则必张口。张口之“来”,也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只好量力给一些。因为不能多,难得救苦救难,换来的常常是怨气,甚至表现为怨言。解释吗?怨者会说,“你怎么活得好好的?”也就只能忍吧。还要说说来而不往的,记得是侄甥辈结婚,说需要买这个买那个,修整这个修整那个,钱不够,求支援。显然,这就非小数所能办,我无此能力,也不赞成在这类事情上铺张摆谱儿,就直言谢绝,并举辅助理由,说我的女儿结婚,未张口要钱,因为她们知道我没有钱,即使有也不愿意花在这方面。不给是我的权利,还讲讲道理是我的有所求,是求对方能够谅解。但有时我也想,与其这样费唇舌,劳而少功,就不如由口袋里掏出三百五百,助,换个皆大欢喜。问题是口袋里经常只有一点点,而用钱之处非一,纵使有大方的愿望或幻想而事实则难于做到。有愿望而不能实现是苦,心不安的苦。这样的苦,最突出的表现在妻的二叔父身上。他是个刘伶式人物,不能齐家,经常很穷,而且无依无靠。他不只一次跟他的侄女说:“你们什么时候阔了,我去给你们做饭。”不幸是我们始终没有阔,他不能等,于大跃进的挨饿时期死了。就记忆所及。我们没有给过他一文钱,真是愧对他想来我家掌管厨房的好心了。这是因拮据而有的愧。还有,纵使很少,因拮据而生的怨气,是有时听到怨言,曾想,我自信既无天赋又无人赋(如生于富贵之家),可是不少人认为我应该把他或她放在我肩上,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有相反的想法?看来理是没有什么可讲的,那就还是行祖传的养生之道,认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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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5986 再说另一类的“友”,有同乡,有同学,有同事,以及其他多种因缘认识的。幸而穷困的不很多,又因为依传统,没有亲属关系,少通财之谊,来求助的不多。但也总会有一些,或相交年深日久,关系变为很近,或落魄年深日久,脸皮变为很厚,或甚饥而不能择食,就断续登门求助。也是为能力所限,难得多到使受助者不再有困难。这有时使我想到《世说新语·德行》篇记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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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5988 (东晋)王恭从会稽还(建康,今南京),王大(王忱)看之,见其坐六尺簟(竹席),因语恭:“卿东来,故应有此物,可以一领及我。”恭无言,大去后,即举所坐者送之。既无馀席,使坐荐(草垫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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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5990 就感到有些古人的高风,我与之比,相差很远,也就不免于汗颜。这里要加个小注,以期汗颜的次数不至太多。比如有个同乡石君,略小于我,小学时期同学,多年敬我为兄长,可是不务正业,各处跑,弄点钱就忘其所以,所以经常穷到没饭吃,到北京就必来找我,要饭钱,要路费。我也就只给一点点饭钱,甚至连劝他改荒唐为本分,或回家的话也不说,因为知道必无用。像这样的,我帮助他很少,却于心无愧。再举另一位,是同事龙君,孩子多,负担重,而几乎毫无所能,所以不是常常穷困,而是永远穷困,也就不断来,说是借几元钱。借,未必不想还,是必无力还。像这一位,我就不得不引用《孙子兵法》,“知彼知己”,给一点点钱,明知买饭不饱,买酒不醉,也就算了。不能这样草草了之的是大学同学李九魁兄,我们不只有学生宿舍同屋之谊,而且若干年,交往很多,相知很深。他用功,语言文字方面造诣不坏,可是天性有些迂阔,缺乏“处世奇术”,以致先则失业,继以离婚,只能困守一所小平房。我当然要帮助他,但现时回顾,未能向先贤子路看齐,什么什么都“与朋友共”。未能,原因的大部分是客观的,即囊中经常不充裕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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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5992 不充裕,有所愿而不能使之成为现实,就产生苦,拮据之苦。这有时使我想到治平的大问题,或说社会问题,具体说是,仅仅为自己的心安也好,多数人没钱不如多数人有钱。仍打小算盘,比如情况是多数人有钱,“我独无”,依照概率论,我的亲友就多数是口袋鼓鼓的,不到我这里来告帮可不在话下,说不定还会发恻隐之心,周济我千八百的吧?我不懂经济,对于近年的改革开放不敢说评论的话,但看现象,以我们的家乡为例,多年吃不饱,现在能吃饱饭了,再看我的周围,有不少人发了,或兼及大多数,是都不那么穷了,那么,不放弃子曰诗云的旧习,说“既庶(人多,古代人口少,故以多为好)矣,又何加焉?曰,富之”(《论语·子路》)就对了。还可以推论,大跃进,继以“大革命”,闹得“四海困穷”“老弱转乎沟壑”,是错了。但对了就不再有问题了吗?也不然,因为还是子所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用现在的话说,是惟其钱多了,更要讲精神文明,以求钱神保佑天降之下民,对己,不堕落,对人,不欺压危害。这比“既庶矣”“富之”,也许更不容易吧?所以说句泄气的话,为政,还是应该谦虚谨慎,看准目标,试探着往前走,凭幻想胡闹是必没有好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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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5998 流年碎影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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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6000 题目来自唐许浑咏《咸阳城东楼》的一首律诗,颔联是:“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有如杜诗“人生七十古来稀”之类,这“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句也走运,由书本跳到人的口头,以表示世间的一种境,或大或小的祸乱将至,已见预兆。明眼的读者会立即觉知,我是要写“文化大革命”中的经历。正是这样。但这有困难,而且不少。其中一个小字号的是事多而杂,且是二三十年前的,现在只剩一点点模糊的印象,写,就难免,小失,取轻舍重,大失,张冠李戴。幸而手头有一本1986年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文化大革命十年史》,其中记大小事都时地清楚,有根有据,参考它,至少是涉及大事,总可以八九不离十。困难还有大字号的,来于我们的封建或干脆说君主专制的传统,是至上与小民,有关德和法的评判,用的是两个系统,具体说是,败德和违法,小民要负责,至上就可以不负责;不只可以不负责,还要说这是天经地义。这样,拿笔,写“文化大革命”的各种现象以及己身的观感,就会碰到多层困难。由浅一层的说起,追述往事同于著史,就是不想用春秋笔法,也躲不开春秋笔法,就是说,至少由读者方面看,都寓褒贬,且夫贬,就会触及什么人吧,也就会成为不合时宜。深一层,依另一个传统,“处士横议”的传统,执笔为文,要明是非,以期引为训戒,近可以修身齐家,远可以治国平天下,可是明是非,就不得不说某事是,某事非,而事是人做的,也就不得不说某人是,某人非,而非的某人,也许是一贯供在龛里的,斥为非,可以吗?还会更深一层,比如公私都已经惯于称为十年浩劫,为了浩劫不再来,我们应该明因果,因为必须认清其因,消除其因,才可以避免果之再现,可是追寻浩劫之因,稍有逻辑常识的人就会知道,进因果锁链之门,升堂,就会看见发号施令之人,入室,就会看见容许一个人发号施令的制度,明因果,明到至上之人,已经“期期以为不可”,况制度乎?但事理是明确的,我们所以会经历这样一次浩劫,我以为主要原因是两种。一种,应该说很可怕,是容许一个人滥用权力,而没有办法扼制,至少是补救;另一种,应该说很可悲,是人民的教养差,几乎是多数人,如罗素在所著《中国之问题》中所慨叹,愚昧,自私,残忍。痛心吗?但痛心之后,还是不能放弃坏变为好的希望。所以纵使记述“文化大革命”这一段经历会有不少困难,我还是要勉为其难,说几句出自肺腑的,是非也好,因果也好,目的简单明确,是让来者认知,我们曾经荒唐、错误,今后不要再这样荒唐、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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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6005 帽戏唱完,说“大革命”出台之前的山雨欲来。幕后的勾心斗角只有幕后人能知道,至于移到幕前,则是姚文元的一篇充满火药味的文章《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其时是1965年11月,地点是上海《文汇报》。对于政治,我有两面性,一方面是无兴趣,想脱离,一方面是怕,也就不能不注意。但姚文元的文章远在上海,而且主脑是评一个剧本,以为与自己井水不犯河水,也就不怎么重视。大约是二十天之后就不同了,北京有几家报纸同时转载,转载,而且不只一家,这就暗示,或说明示,有位甚高的什么人授意这样做。授意如何做,必有所为。为什么?虽然不知道,鉴往知来,就不排除涓滴之水发展为长江大河的可能。读了姚文中这样的句子,“资产阶级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和社会主义革命”,联系多年来常喊的“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就不能不猜想,也许又将发起一个什么运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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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6007 我疑神疑鬼,有“理”方面的来由。其一,建国十几年来,在思想意识方面,我们是处在有如波涛翻滚的一种形势中,批判一个接着一个,大小运动断续来,表现在口头上,是“正确”重重复复压倒“错误”。至于某种想法、某种措施之所以为正确,其他想法和措施(未必是对立面)之所以为错误,除定于一尊之外,像是找不出可以说服多数人的理由。其结果,缩小到己身,就常常苦于不能知道,某想法或某行动,究竟算不算错误。其二,也是十几年来,有多种飘在多数人头上的大帽子,如资产阶级思想、右倾机会主义、修正主义分子、反社会主义、反党、敌我矛盾等等,几乎谁也不能知道,某一顶,某一天会不会扣在自己头上。其三,仍是十几年来,运动不断已经成为规律,大跃进,没饭吃,略恢复,已经平静一些时候,照规律,必致来个新的运动。总之,其时见到风吹草动,就不能不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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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6009 接着,这疑神疑鬼就迎来“事”方面的来由。只说三件,都是1966年上半年发生的。一件是公开提出进行“文化大革命”,并成立了领导机构,“中央文化革命小组”。另一件是继批判《海瑞罢官》的作者吴晗之后,扩大为批判三家村。还有一件是北京大学贴了聂元梓等人的等于进军号角的大字报,其中说要“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消灭一切牛鬼蛇神”。至于某人是不是牛鬼蛇神,依旧例,判定之权不是在法院手里,而是在各种形式的有权人的手里。这样,显然,自己算不算牛鬼蛇神,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这情况反映到心态上就成为“待命”,说严重些是日日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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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6011 何以故?是一,形势已经表明,运动的声势在加紧,范围在扩大。也是根据过去的经验,加紧,扩大,很快就会落实到具体人的头上。三家村,开卷第一回也,其后,会不会如《红楼梦》,多到八十四,甚至百二十回呢?自然只能走着瞧。还有二,“文化”是个庞大而模糊的名词,抽象的如思想意识,走向具体的另一端,书本,以至案头的小花瓶,等等,都不能漏网吧?因而就可以推想,说不定哪一天,整治的鞭子就会抽到自己背上。总之,还是怕。但也没有想到,只是两三个月之后,就刮起非君子之风,动口兼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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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6013 事过境迁,回顾,都不免有些感想。我不能独无,也想说一点点,我认为值得深思的。其一,用运动的办法求治平,使安定的四海之内变为动荡,多数人心惶惶然,少数人被整得求生不得,应该平心静气想想,合适吗?我有时想,就是发号施令之人,也未必不明白此情此理,而一再走老路,我看所求有排在治平前面的,那是独尊和出气。如果竟是这样,辨明真相,也会有教育意义吧?其二,权力无限之大,滥用而无法扼制,以致成为浩劫,这经验是惨痛的。惨痛之后怎么样?讳疾忌医是不对的,应该明辨是非,改。其三,由《海瑞罢官》想到吴晗,想到葛剑雄先生《两件有关〈海瑞罢官〉的小事》(见1996年2月17日《文汇读书周报》)那篇文章,其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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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6015 1986年我在美国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时,中国社科院的吴晓铃先生在哈佛燕京学社作了一次有关《海瑞罢官》的学术报告,披露了吴晗写戏是出于毛泽东授意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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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6017 吴晓铃是我的北大同学(晚于我两年),是研究戏剧的,这方面的见闻多,推想所说必有根据。若然,为《海瑞罢官》,吴晗先是中了姚文元的炮弹,接着更大的火力从四面八方射来,抗不了,提前走到上帝身边,旁观者都会说他可怜,替他抱屈吧?我则认为,也无妨戴上另一副眼镜看,知识分子,心同孔老夫子,“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是已经种下可怜的种子,其后发驯服之芽,结被踢开之果,都不稀奇,也就说不上可怜不可怜。求不可怜,也不是无路可走,其上者可以学许由、段干木,其中者可以学范蠡、张良,乃不出此,而甘居下游,以至于一旦被踢开,哭诉无门,说“悔之晚矣”也就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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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6023 流年碎影 倒地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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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46025 批判《海瑞罢官》的浪潮是1965年近年底兴起的,也是依照惯例,作品有了问题,生产作品之人就有随着倒下去的危险。据《文化大革命十年史》所记,这里边还有一些曲折,是初期,有些人认为只是学术问题,可以研究,可以争论,有些人看法同于姚文元,说是反党反社会主义,显然,这就成为严重的政治问题。看法不同,如果走自由争论、畅所欲言的路,正如昔人之争辩人性是善是恶,必是一两千年也难得定论。建国以来,我们用的不是自由争论的办法,而是定于一尊,一尊说甲是而乙非,这“非”是某种性质的矛盾,一言定案,也就不会有人再说话。这次的《海瑞罢官》也是这样,拖延到1966年四五月,一尊表示了明确的态度,说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应该批判。批判某一人,是运动中的一个小节目,运动是涵盖乾坤的,所以就不能不扩张,其意若曰,有同样错误的必还有不少,也就应该都挖出来,批判而清除之。挖,循目力的本性,先看到近的,于是由吴晗而波及三家村,即又拉出邓拓和廖沫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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