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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姆士·莱昂回忆,在整个访谈过程中,“张女士的表现热诚又令人舒坦,且相当配合。她的谈吐淡雅,怡然自若;在我们相处的时刻,我丝毫不觉她有任何不自在或者有逃避与人接触的想法。事实上,她优雅的举止留给我完全不同的印象;我对当天稍早与她联系困难的情况也没往其他因素去揣想,只归因于我听混了,或她记错了这种常见的理由。不久我得知不是这么简单——她的确曾试图逃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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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1年2月2日,张爱玲给莱昂教授写了一封信。信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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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请接受我迟来的道歉——因为我手边正有一些工作本周内需完成,怕有人来催,所以才不接电话也不应门。我原来并不知道就是你,一直到我们聊完,我独自回住所,见到了管理员塞在我门缝里头的信,才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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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笔匆促。愿你的书出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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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友人爱玲·赖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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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时间推测,这封信里说的,手边必须完成的工作,很可能就是被要求重写的有关中国“文革”政治术语的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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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海,笔者路过张爱玲的公寓,总要望一眼她的窗,她的阳台。没有去叩门,因为知道,她不会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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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杜伦公寓,沿着别墅区,步行去圣保罗大街。这条街,是张爱玲在伯克利期间,主要的生活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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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7月20日下午,张爱玲抱着一台小电视机,在圣保罗大街上跌跌撞撞,满脸茫然。恰巧她的上司陈世骧开车路过,停车问:“你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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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抱歉地嗫嚅道:“刚买了电视机准备看登月转播,可是找不到汽车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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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3日下午,我在寒风里,走了十二个街区,来到这里,站在圣保罗大街的路牌下,心里对张爱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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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存了十年的钱,走了这么长的路,从上海到旧金山,一万多千米,远山远水来看你,你却不在。我亦无语。只站在街角,拍下这个站牌,因为你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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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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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酒店,读张爱玲的《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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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一我预先嘱咐阿妈天明就叫我起来看他们迎新年,谁知他们怕我熬夜辛苦了,让我多睡一会,醒来时鞭炮已经放过了。我觉得一切的繁华热闹都已经成了过去,我没有份了,我在床上哭了又哭,不肯起来……人家替我穿上新鞋的时候,还是哭——即使穿上新鞋也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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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也没有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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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壁炉,蜷缩在沙发上,张爱玲的句子随风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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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想起茫茫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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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很可能错过认识的机会——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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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安排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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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瞬间分离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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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着牛肉汉堡,把没有喝完的加州红酒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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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窗边,有轨电车一班又一班,叮叮当当,不紧不慢,穿梭在起伏的坡道上;没有车水马龙市井人声,隔壁张爱玲如何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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