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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学者研究发现,鲁迅举家入住修葺一新的八道湾后,前来祝贺的“人很少,门前冷清”。这倒也罢了,说明该学者研究不深入。但是依据3月14日“午宴同乡同事之于买宅时赠物者,共二席,十五人”而得到“蔡元培、钱玄同等未到席”的结论,就不那么令人信服了。你以为摆一桌饭想请谁就请谁啊?15人中有没有钱玄同暂且不论,蔡元培是什么身份?北大的校长!鲁迅此时是什么身份?不过是教育部的一个小科长(相当于处长),直到此年8月份,他才是北大的讲师,打个零工,讲授中国小说史。身份差距太大,鲁迅乔迁新房,是不可能去请北大校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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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在家中请客,是很重大的一件事。15个人吃饭,两大桌,饭菜由谁来治?这是个问题,依靠周作人及其日本老婆显然不现实。近读邓云乡先生《鲁迅与北京风土》中有关堂会与请帖的章节,令人眼前一亮,这个问题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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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先生说,当年北京人在自己家中或会馆中请客,有一个行话叫作“堂会”,饭庄派人去应这种生意叫作“走堂会”。当时北京大小饭馆,都管外送,小到提着食盒送炒饼、豆腐汤,三四十个铜圆的生意,大到几桌酒席,挑了大圆笼、行灶到顾客家中现烧,结算下来几十块银圆。贵贱虽大有悬殊,但送到家中的原则却是一样。那时鲁迅一家独住一所四合院子,在家中设席宴请是有条件的。鲁迅虽未记明是用谁家的菜,“但是用饭庄子的菜则是肯定的”。并且邓先生推测,寓所离西四不远,很可能是用同和居的菜吧。这是三四天前就订好了的。晚上六七点钟上席,下午三四点钟饭庄子的伙计就挑着大圆笼来了。菜肴之中,冷荤都已摆好盘,往上一端就可以了。热炒都已切好、拼好、配好,只要一下炒勺,旺火一翻身就可上桌。这就是当时饭庄子“走堂会”的情况。那时北京的中等饭庄子,如广和居、同和居、东兴楼之类,除去门市生意而外,外送酒席是很大的一笔生意,每天都有,城里的所谓“大宅门”,三天两头是有这种饭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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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只是一桌、两桌的小饭局;如果红白喜事、娶亲过寿的大局面,那就是另外的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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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送请帖又是一大讲究。当时正式宴会,都要预先发请客帖子,谚语道:“三日为请,两日为叫,当天为提来。”所以帖子要在三日前发出,不然便为失礼。这一点鲁迅就很注意,他3月14日请客,3月9日上午,提前5天就把帖子发出去了。这种帖子都是纸店印的现成的空白帖子,填好日期、地址、姓名,按时发出去即可。如果是红白喜事,发的帖子多,还可以向小印刷所订印。《同治都门纪略》引《都门杂咏》云:“台光红帖印千张,喜网拉来如许长。夜半起来看天色,盼晴早到汇元堂。”这是清代的情况,后来到民初,基本上与此相同。发帖子多,目的是想多收份子钱。其中“台光”二字,是请柬的专门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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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云乡先生还将民国年间的帖子格式附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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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订于某月某日×午×时,假座本宅,洁樽恭候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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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谨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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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某街某巷××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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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在饭庄子中请,那“假座本宅”就可改为“假座某某楼饭庄”;如果是请全家,则“台光”二字就改为“阖第光临”。请柬上不写被请人姓名,帖子外面还有封套,被请人姓名写在封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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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云乡先生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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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敬,在请帖以外有的还要附一份“知单”,将所请客人的姓名,一一开列在“知单”上面,以便客人知道被请的还有什么人。被请的人,要在“知单”上签名,方法是在自己的姓名下面写一“知”字或“敬陪”二字。如被请的人年龄、地位大多高于自己,则应签“敬陪末座”四字,以示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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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鲁迅当年府中答谢同事同乡的情况,差不多即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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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的饭局 海甸停饮大醉——独撑八道湾的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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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921年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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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北京海甸(海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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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1年5月27日鲁迅日记云:“清晨携工往西山碧云寺为二弟整理所租屋,午后回,经海甸停饮,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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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底至1921年夏,是鲁迅非常辛苦的一个时期,因为家眷刚来北京,费用日繁,教育部却拖欠工资,侄儿重病出院不久,鲁迅支撑家庭的压力非常大。1920年7月—12月及1921年鲁迅大部分日记都作“无事”,非常简约,盖为生活所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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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对他的两个弟弟,情感是有偏重的。从鲁迅日记中可知,自1912年5月鲁迅进京,至1917年4月周作人进京前,鲁迅关于周作人的记录是周建人的6倍多。周作人入京后至1923年7月兄弟失和,其记录也是周建人的近4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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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和周作人家庭境况一样,遭遇却大不相同。周作人自幼身体偏弱,父母对他便比较放任,而长子鲁迅却承担了许多的责任。家道衰落后,鲁迅成了家里的支柱。他从日本回国,是“因为我的母亲和几个别的人很希望我有经济上的帮助,我便回到中国来”。“几个别的人”中便包括周作人及其日本妻子羽太信子。1919年,周家全家迁居北京,从看房到买房修房,一切事宜皆由鲁迅奔波。许广平回忆,鲁迅“到处奔走另找房子,在多次看屋以后,最后才找到了八道湾罗姓的。紧接着便是修理房屋,办理手续。鲁迅又兼监修,又得向警署接洽,议价、收契,家具的购置、水管装置等事务,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而周作人则在这年3月底请假回绍兴携妻儿东渡日本探亲去了。直至房屋修缮将完工时,周作人全家才“恰到好处”地归来。全家同住八道湾大院时,经济上出现问题,也都是鲁迅出面去筹措。他们的母亲曾说:“老二有一个比他大4岁,而且聪明能干又负责的哥哥,家里一切事情都由哥哥承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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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对周作人的事业和生活照顾得细致入微。周作人的工作,也是鲁迅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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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鲁迅36岁,在教育部供职。周作人32岁,在绍兴县的浙江省立第五高级中学当英文教员,同时担任绍兴县教育会长之职。兄弟二人一南一北,书信往返,倒也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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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12月蔡元培任北大校长。此前,蔡元培赴欧,鲁迅和他五年没有联系。现在老上司入主北京大学,鲁迅首先想到的是在北大为二弟周作人谋一份职。在周作人进京之前,鲁迅日记中六次提及蔡元培,其中1月10日和18日两次拜访蔡。3月8日致蔡之信直接商谈周作人北上教学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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