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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21 生活在砖塔胡同中的鲁迅贫病交加、情绪低沉。此时“五四”运动高峰期已过,《新青年》被停,鲁迅个人生活也处于低谷,兄弟失和所带来的打击是致命的,他的精神与身体都在经受着前所未有的煎熬。据许广平后来说:“因为砖塔胡同房子是租赁的,老母亲初时只来看望鲁迅,后来病倒在八道湾,(周作人)也不给医治,跑回砖塔胡同来找鲁迅同去看医生,病好才回去。周作人家有厨子,大批工人,但母亲的饭要自己烧。母亲于是哭回鲁迅住处,鲁迅为着老人家要有自己的房子好安排生活,在非常不安之下,于是又在病中到处看屋。”(《鲁迅回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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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23 许广平所言未必是全部真相,但鲁迅买房主要为了母亲,是没有疑问的——在《欣慰的纪念》一文中,许广平说,鲁迅曾对她讲:“西三条的房子,是买来安慰母亲的,绍兴老房子卖去了,买了八道湾的房子,她一向是住惯自己的屋子,如果忽然租房子住,她要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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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25 从1923年8月16日起,至10月30日,鲁迅先后在菠萝仓、西城、贵人关、西单南、街西、宣武门、都城隍庙街、西直门内、西北城、石老娘胡同、南草厂、半壁街、德胜门内、针尖胡同、阜成门内、达子庙等处看屋23趟,先后陪同鲁迅看屋的人有:裘子元、李茂如、崔月川、李姓者、秦姓者、王仲猷、杨仲和、林月波、李慎斋等9人。其中李慎斋陪同次数最多,为7次,且在鲁迅装修新房的过程中始终参与,出力甚巨,以其诚朴忠厚引人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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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27 读《鲁迅日记》,有关李慎斋的记录共有52次之多,且集中于1923—1924年鲁迅兄弟失和、流离失所及寻寓栖身之际,是鲁迅风雨飘摇时期的一个得力的谋士与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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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29 李慎斋,名懿修,字慎斋,河北清苑人。1916年为教育部会计,1922至1925年间为教育部社会教育司办事员。李慎斋第一次出现在鲁迅日记中是1916年12月2日,这一天是鲁迅为庆祝母亲六十寿辰回绍兴省亲的前夜,时为教育部会计的李慎斋闻知鲁迅返乡省亲的消息后,专程前往鲁迅寓居的绍兴会馆送行,并送四盒蘑菇,鲁迅在当天的日记中记道:“李慎斋来,贻摩菇四合。”此后李慎斋是以陪同鲁迅看房的身份出现的。1923年9月13日,“下午同李慎斋往宣武门附近看房”。9月24日,10月10日、17日、24日、27日,又同至南草厂、阜成门内、达子庙等处看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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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31 1923年10月30日,“午后杨仲和、李慎斋来,同至阜成门内三条胡同看屋,因买定第廿一号门牌旧屋六间,议价八百,当点装修并丈量讫,付定泉十元”。至此,西三条胡同房屋买定。为办理购房修屋及纳税验契手续,鲁迅去巡警分驻所、税务所、市政公所等不下15次。由此可见民国前期房管制度的繁严。难怪鲁迅在1927年10月定居上海后不再买房,一直租房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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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33 西三条胡同在古老的阜成门城垣脚下,东面不远处高耸的白塔便是著名的白塔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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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35 鲁迅当年在教育部社会教育司任佥事之职,月工资为三百元银洋。资料显示,一元银洋的购买力相当于今天的40元人民币,即鲁迅当年月工资相当于1.2万元人民币。鲁迅用三个月的工资即可买六间房屋,举重若轻。即使鲁迅工资很高,还有讲课费、版税及稿费等,但买房的八百元,还是向齐寿山及许寿裳两先生各借四百元后凑齐的。所欠的债,一直到1926年秋天南下厦门大学后才用他的讲课费(月薪四百银圆)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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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40 北京西三条胡同21号鲁迅故居(作者摄于2008年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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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42 购买西三条胡同,是鲁迅“买来安慰母亲的”,一片孝心和苦心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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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44 阜成门内西三条胡同买定后,李慎斋协助鲁迅做了如下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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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46 立契。1923年11月18日,“邀李慎斋同往西三条胡同连海家,约其家人赴内右四区第二路分驻所验看房契”。12月2日,立契用饭。次日,“晚同李慎斋往警区接洽契价事”。本月与李慎斋交往频繁,互有访问,并赠送李慎斋《呐喊》一本。拿自己的著述赠人,是一个文人对他人的最高礼遇。该书为北京新潮社1923年8月出版,列为新潮社《文艺丛书》之一,以其表现的深刻和格式的特别成为中国现代小说的开端与成熟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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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48 翻修。鲁迅亲自绘制了施工草图,将小院进行了改建。12月12日,与李慎斋等“同至四牌楼呼木匠往西三条估修屋价值”,开始翻修老屋。1924年1月2日,“下午李慎斋来,同至西三条胡同接收所买屋,交余款三百元讫”。此后李慎斋来,或看瓦、木料,或看卸灰,或巡视,或买玻璃,或呼漆匠、裱糊匠,或买铺板,忙得不亦乐乎。修缮旧房,鲁迅到现场去了28次之多。为了减少借债,一些简单的装修活,鲁迅都自己操劳了,且非常节俭——铺板三床是9银圆买的,旧桌椅5件是7银圆买的。鲁迅甚至在经济拮据的情况下,向李慎斋借了50元钱,支付了李瓦匠的工钱。改建后的小院面貌焕然一新,金边黑漆的街门,朱红色的门窗;庭院内的三株丁香树,是鲁迅1925年4月间种植的。院内有3间南房,3间北房,东西各两小间厢房。南房是会客兼藏书室,进屋门迎面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排当年从绍兴老家带来的书箱,左上方有鲁迅亲笔书写的编号。南面的西间是客房,备有床铺,在女师大风潮中,许广平曾在这里避过难。北房3间中,堂屋是家人的饭厅;东西两间分别为鲁迅母亲鲁瑞和原配夫人朱安的住宅。鲁迅说:“这是母亲送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她,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这座普通的小四合院占地近400平方米。1924年5月25日,鲁迅移居西三条胡同新屋(即现在的北京鲁迅博物馆大院前部的鲁迅故居),一直居住到1926年8月离京南下,住了两年。以后,他两次(1929年5月、1932年11月)从上海回北平探亲也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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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50 设计“老虎尾巴”。许广平在《欣慰的纪念》(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中说,西三条胡同是一所三开间四合院式的房子,“走进黑漆的大门,经过点缀着两三棵枣树之类的不很宽大的院子,朝南就是三开间,特别的却是当中的一间后面还紧接着象上海普通的亭子间大小的一间房子,那就是……‘先生的工作室老虎尾巴’”。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版《鲁迅全集》注释称,这一工作室,就是李慎斋为鲁迅设计的。曹聚仁也记载,“替鲁迅设计这一寓所,是他的教育部同事李先生,这老虎尾巴近乎画室,也是李先生所设计的”(曹聚仁《鲁迅评传》,香港世界出版社1956年版)。李先生即李慎斋。鲁迅曾向人介绍:“在房子的后面搭出一间平顶的灰棚,北京叫做老虎尾巴。这是房子中最便宜的一种。”(许钦文《学习鲁迅先生》,上海文艺出版社1959年版,第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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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52 这个现代文学三十年历史上著名的书屋,和鲁迅同时期的作家如李霁野、孙伏园等都饶有兴味地描述过,综合起来是这样的:小屋面积不足9平方米,北面的两扇大玻璃窗占了整个墙面,窗下的床铺是两条凳架着两块木板,上面摆着一对绣有“卧游”“安睡”字样的枕头——这是许广平1925年亲手绣制送给鲁迅的定情之物。这里也是许广平所探访的“秘密屋”,周许二人定情之所。东壁挂着一张不大的照片,是鲁迅终生怀念的良师——藤野严九郎,黑瘦的面容,八字须,戴眼镜,照片背面写着“惜别”二字。鲁迅写作的书案,是一张三屉桌,除放有砚台、“金不换”毛笔等文具外,还有一盏高脚煤油灯。窗外有一个小院落、一口井以及《秋夜》中那两棵著名的枣树。在这个李慎斋设计的“老虎尾巴”中,诞生了著名的散文诗集《野草》、小说集《彷徨》的大部分作品,杂文集《华盖集》《华盖集续篇》以及《朝花夕拾》《坟》中的大部分作品,共计200多篇,无限光荣地见证了一段文学史。因陈西滢等骂他是学匪、土匪,鲁迅于是又称此屋为“绿林书屋”以示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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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54 鲁迅对李慎斋协助他购买、翻修、设计房屋之事是心存感激的,是年8月,他从陕西西北大学做学术讲演返京后,第二天便拜访了李慎斋,“赠以长生果、枸杞子各一合,汴绸一匹,《颜勤礼碑》一分”。这次交往之后,李慎斋逐渐淡出了鲁迅的生活,他在鲁迅日记中最后一次出现是1925年8月份鲁迅因支持女师大学生斗争被段祺瑞执政府免去教育部佥事之职后,李慎斋前去道别——去向一个遭到当局免职的同事道别,没有一定的勇气是难以成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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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56 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类型的朋友,如果说许寿裳是邀鲁迅品茗逛琉璃厂的朋友,孙伏园是约鲁迅办杂志写文章做大衫的朋友,钱玄同是与鲁迅探讨铁屋子的朋友,那么,相对于这些朋友的“形而上”,李慎斋无疑是那一个“形而下”的朋友。他在鲁迅困顿之际伸出援手,帮助鲁迅寻求安身立命之所,使其度过了砖塔胡同中的艰难时日,并在设计好名震文坛的“老虎尾巴”后,便悄然消失在鲁迅的生活乃至三十年现代文学的细节中。这不是一件孤立的私人交往的事件,它是现代文学三十年中鲁迅人际关系的一枚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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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58 这次用饭的西长安街龙海轩是一家典型的“二荤铺”,与鲁迅日记中西吉庆、海天春等几家饭馆都在宣内大街上,离教育部不远,也是鲁迅常去吃午饭的地方。这种小饭馆遍布四城,吃便饭方便,铺子地方小,经济实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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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60 所谓“二荤铺”,有不同的解释,有的讲猪肉、羊肉合为二荤,有的说是以肉和下水共称,有的认为店家售卖的是一荤,顾客带来材料由店家加工而成的“炒来菜”又算一荤。不过老百姓大多认可的是肉和下水共称。概言之,二荤铺就是那种没有海参、鱼翅等海货,即使鱼虾等也很少卖的小饭馆。学者邓云乡、金受申、张中行等人都曾留下关于二荤铺的记忆文章,读来不但美味令人陶醉,而且那里的人文环境、气氛也令人神往。如邓云乡在《燕京乡土记》中所说,二荤铺“地方一般不太大,一两间门面,灶头在门口,座位却在里面。卖的都是家常菜……菜名由伙计在客人面前口头报来”。近代词家夏仁虎在《旧京琐记》中记云:“二荤铺者,率为平民果腹之地,其食品不离鸡豚,无烹鲜者,其中佼佼者,为煤市街之百景楼,价廉而物美,但客座嘈杂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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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62 据邓云乡记述,龙海轩在当时正是最出风头的二荤铺,“软炸腰花等菜又好又便宜,一时在西长安街很享有盛名,尤其是劳动人民、青年学生吃不起大馆子,都想到它家解解馋”。邓云乡还举例说,有位当年腊月时摆摊“书春”,给人写春联的中学生,一天赚几毛钱,下午一收摊就到龙海轩吃软炸腰花,“现在谈起来还津津有味,眉飞色舞,不过已是白眉白鬓的七十六岁的老前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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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055667 鲁迅的饭局 [:1706053451]
1706055668 鲁迅的饭局 西北大学办事人之宴——“约往陕作夏期讲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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