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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人一直看不起中国人。英国人尤其在华人面前趾高气扬。辜鸿铭乘公共汽车,故意将英文《泰晤士报》倒着看。英国人一看,又找到羞辱华人的机会,便嘿嘿大笑:“看这位拖着长辫的中国乡巴佬,不懂英文,却偏偏装有学问的样子读报,可偏偏把报纸拿倒了!哈哈!”于是满车厢都放肆地讥笑辜鸿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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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鸿铭不慌不忙等笑声平息后,用纯正而流利的英语道:“英文这玩意儿太过简单。”然后又用同样地道的法语说:“先生们,女士们,你们说,不倒着看报还有什么意思。”车厢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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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盛大宴会上,名流权贵和洋人买办聚在一起。边喝酒边高谈阔论,纵论时局。只有辜鸿铭,专注佳肴,大快朵颐,大口饮酒。这时一位洋记者过来向他讨教如何看待中国政局,又如何治理。他眼顾四周,大声说道:“把在座的洋人和官僚政客统统拉出去枪毙,中国政局一定会安定些。”某日,他去真光影院看电影,见前排有一苏格兰人,他遂用长烟袋敲苏格兰人的秃顶,让他点烟,那秃顶点了几次才点着,辜鸿铭这才说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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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不独推崇辜鸿铭为了民族尊严戏弄狂妄的洋人,更赞赏他不事权贵的人格力量。1907年,张之洞与袁世凯由封疆大吏入军机处。一次宴会上,袁世凯对德国驻华公使说:“张中堂是讲学问的,我是讲办事的。”袁世凯一幕僚将此话传给辜鸿铭。辜说:“诚然,那袁世凯是办事的,但要看办什么事,老妈子倒马桶,固用不着学问。除了倒马桶外,我不知天下有何等事是无学问之人可以办好的。”幕僚自然听得出,这是讥讽袁氏没有给国家和朝廷办过什么好事,其鄙视憎恶皆在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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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鸿铭于1885年到广东之后,进入两广总督张之洞幕府,担任洋文案,处理翻译、邦交事宜。1893年,兼任武昌自强学堂讲习。1905年,任外务部侍郎,并出任上海黄浦浚治督办。1910年,被清廷列为“游学专门”一等,赏给文科进士,位列第二,排在严复之后。辜鸿铭政治态度保守,反军阀而不反朝廷,与他多年得到清廷的眷顾有关。那条拖了一辈子的辫子,就是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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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澜和罗家伦,恭维了辜鸿铭一阵子后,准备告辞。临行前,范文澜转述了蔡校长对他们二人说的话:“我到德国考察时,辜先生已是德国学界名流了,德国许多大学教材都选了辜先生的文章,还有许多俱乐部以辜先生命名,辜先生是很值得敬重的名流学者。请辜先生到北大任教,是北大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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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范文澜的转述,辜鸿铭有些感动了,说道:“蔡先生点了翰林,却辞官革命,老朽跟了张中堂,做了前清的官,至今仍保皇,惭愧呀。”说罢,拿出一本发黄的英文杂志,用毛笔在上写了“孑民方家清赏,学兄辜鸿铭”。说,“这是十年前俄国列夫·托尔斯泰写给我的长信,烦二位交孑民一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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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清流:那些远去的大师们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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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4日,北大校园里的行行槐树,正吐着一串串白色的花朵。香气弥漫在会议室里。一群应蔡校长之请,来北大的国内一流学者章士钊等,和本校各学科的学长,如陈独秀、夏元琛、王建祖及教授代表,商议有关学校的教学事宜,特别是有关成立北大评议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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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会者一个个心事重重地沉默着,就在这一天,头戴瓜皮黑帽,身着长袍马褂,脚蹬黑缎粉底布鞋,脑后拖着一根细细花白长辫的张勋大帅,率着三千辫子军开进了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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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深深地吸了几口烟,然后将烟扔在地上,狠狠蹍了几脚,抬头怒瞪双眼,打破沉默,数落起张勋的种种劣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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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年,隆裕太后刚死,张勋就勾结溥伟等人,阴谋夺取济南,宣告复辟。后因联络冯国璋不成,又策动兖州镇守使田中玉“反正”。田中玉表面“反正”,却密告主子袁世凯,同时破坏铁路,断了辫子军北上的交通。张勋不死心,趁去年7月与军阀联手镇压“二次革命”之际,再次拉冯国璋入伙,胁迫袁世凯复辟。袁世凯另有图谋,设计将这位辫帅流放到南京去对付革命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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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看了一眼章士钊,说:“这一丑行,严行兄最清楚。”然后又讲起张勋在南京犯下的累累罪行。那年9月,南京被张勋攻破,仇恨辛亥革命的辫帅,下令军队“三天不点名”。怂恿部下随意烧杀淫掠。可怜六朝金粉的春明城被从没见过这等繁荣的“辫子军”糟蹋得面目全非,连日本人开的店铺也被洗劫,并打伤了三个日本浪人,结果酿成“南京交涉案”。日本人把军舰开到南京示威,英美也为各自利益,逼张勋离开金陵古城,这正中袁世凯下怀,借机让张勋让出帅位。张勋不服,叫骂:“老子不能让出用脑袋换来的印把子!”结果向袁世凯要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又讨了个长江巡阅使的空头衔,这才率辫子军开拔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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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说:“这回黎元洪也引狼入室,诸位只看热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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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士钊从政多年,消息颇为灵通,只见他脸上浮着愁云,说:“袁贼死后,张勋在徐州召开四次‘徐州会议’,以盟主自居,策划复辟清室。此次张勋入京,一定与复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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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刚说完,沈尹默突然闯进会议室,叫嚷道:“大街上遗老遗少们,已在高呼皇帝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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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会议的蔡元培听罢,冷峻地看了看沈尹默,气度凛然地说:“不必慌张。天命难违,这群倒行逆施的丑类不会得逞,我蔡某一天也不停止整治北大的工作。”接着请在座的学者们对取消预科撤销其学长徐崇钦及庶务室舒主任、任命庶务室新主任等事发表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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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销徐崇钦预科学长之职,陈独秀极为赞同,自他到北大工作,就一直受到徐崇钦等北大旧人的包围,他们几乎用尽一切卑鄙手段,对陈独秀进行诬陷和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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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记得,第一次开各科学长会议的时候,就是徐崇钦首先向他发难。当时,蔡校长希望陈独秀多抓文科的建设和教材选置,不必亲自给学生上课。以陈独秀的才学和见识,以及超群的口才,登上讲台给学生讲课,定大受欢迎。然而徐崇钦却抓住陈独秀不上课一事,给他来了一个下马威:“身为文科学长,居然不给学生上课,真是天下奇闻。开不出课乎?不敢开课乎?”说罢阴阳怪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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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陈独秀不屑地说:“徐崇钦应当开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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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科学长夏元琛表示不同意陈独秀的意见。夏原是蔡元培在中国教育会和南洋公学的同事,又是一起留学德国的密友。他曾追随爱因斯坦研究相对论,是当时中国物理学界的领军人物。他对陈独秀说:“仲甫先生,这徐崇钦在教学上是有能力的,虽脾气不好,为人却正派。当年姓舒的主任,曾拉他参加‘倒蔡运动’,反遭到他的痛骂。兄弟以为,徐崇钦还是留任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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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陈独秀知道,徐崇钦在北河沿预科学长室里,将前来说项的舒某当场轰出,并大骂:“我徐某人历来光明磊落,最看不起背后搞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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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陈独秀还是不满地瞪了老资格的夏元琛一眼,几乎用教训的口气讥讽道:“夏先生究竟是搞相对论的还是搞中庸论的?怎么总是偏袒北大旧人!”教授们听罢,脸色多有不悦。他们纷纷发言,支持夏元琛。连沈尹默都被陈独秀目空一切的霸悍所震惊,他与马叙伦表达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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