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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31 民国清流:那些远去的大师们 [:1706099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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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34 民国六年(1917)9月4日,大约是张勋复辟闹剧过去不到两个月,与其兄周树人同住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山会邑馆补树书屋的周作人,收到了北京大学的聘书,上用楷书写有“聘周作人先生为文科教授,兼国史编纂处纂辑员”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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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36 这之前,北大方面已与周作人谈妥,让他担任欧洲文学史与罗马文学史教授,每周各三学时,月薪二百四十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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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38 周作人到北京大学任教,与校长蔡元培不无关系。蔡元培与周氏兄弟同住一城,有同乡之谊。蔡住城内笔飞弄,身为前清翰林,几乎家喻户晓。周作人年少时,曾无意中在家的书堆里,发现蔡元培的一册朱卷。文皆为短章,非八股体,只觉新鲜。光绪末年,绍兴人请蔡翰林办学务公所。蔡元培想请周作人帮忙,因周作人正读书不愿辍学,故回绝蔡元培之邀。后蔡元培被朝廷排挤,到德国游学去了,周作人与蔡元培失去了一次合作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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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40 转眼到了1911年9月,周作人偕夫人羽太信子从日本回到绍兴。然而,昔日清幽古雅充满诗意的小城,已变得败落不堪,让他极为失落。他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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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42 居东京六年,今夏返越,虽归故土,弥益寂寥;追念昔游,时有枨触。宗邦为疏,而异地为亲,岂人情乎?心有不能自假,欲记其残缺以自慰焉,而文情不副,感兴已隔。用知怀旧之美,如虹霓色,不可以名。一己且尔,若示他人,更何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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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44 从文中,可读出周作人面对家乡疏离,他人不解的那种难耐的孤独。几天后他作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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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46 远游不思归,久客恋异乡。寂寂三田道,衰柳徒苍黄。旧梦不可道,但令心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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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48 周作人的心境又添了悲凉。这悲凉让他对辛亥革命特别是王金发光复了绍兴,一切又归于沉寂之后,心怀疑虑而冷漠。因此,当浙江省军政府教育司长沈钧儒委任周作人为本省视学后,他的态度仍不积极。到了1913年春,中华民国虽立,但大权旁落袁世凯,宋教仁被暗杀。不久,周作人应聘到浙江省立第五中学教英语。但周作人的真正兴趣,是读古书,抄古书,有时也译些关于儿童教育的理论文章和有关儿童文学的东西。从中却让我们意外地发现他强烈的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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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50 周作人还继续着在日本即已开始的介绍俄国及其他民族文学的工作。1914年,周作人出版了在日本就翻译的波兰作家显克微支的《炭画》,并经常系统地在杂志上介绍拜伦、谢甫琴科、裴多菲等诗人,同时,他还研究和翻译希腊文学。1915年10月,周作人将他在这段时间的译著精选编成《异域文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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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52 周作人在此期间,除帮其兄周树人翻看古书,抄录《古小说钩沉》外,还自己搜集山阴、会稽籍的同乡著作及辑录有关越中古文献,以《读书杂录》为总题,在《绍兴教育杂志》连载。周作人还对绍兴古迹颇感兴趣,不仅著文介绍,还撰文《论保存古迹》,呼吁珍爱文化遗产。周作人受其兄影响,还热衷于金石拓本的收集,所收集者多珍品,价值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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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54 周作人就是在赏玩古玩、追怀先贤,秉烛夜谈,写作翻译的悠闲和孤寂中,经历了辛亥革命的潮起潮落。直到有一天,已就任北京大学校长的蔡元培回绍兴省亲,再次与周作人不期而遇,才改变了周作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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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56 周作人到京的第三天,雇了辆洋车,从山会邑馆前往沙滩北京大学,访问校长蔡元培,因车夫听错了浙江口音,拉错了地方。第六次再去,校长外出仍未能谋面。蔡元培得知,翌日亲自登山会邑馆见周作人。告之,学期中间,难设新课,建议他先到预科任教。周作人犹豫中,蔡元培另有建议,让他到北京大学附设的国史编纂处担任编纂之职,月薪一百二十元。周作人就这样留在了北京。张勋复辟前后,周作人刚刚到国史编纂处工作一个月,一日突发高烧不退,疑为猩红热,最后确诊为麻疹,虚惊一场。经历全过程的兄长周树人,以此素材写成小说《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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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58 周作人到北大后,与陈独秀、胡适保持一定距离,只在文学改革的某些观念上彼此相互支持。用周作人后来的话说,这是“交浅”,而不妨“言深”。他最投合者,当属刘半农。他们第一次谋面,是在刘半农暂居的与教员休息室相连的一间房子里。刘半农后来在《记砚兄之称》中描述了当时见面的情景:“余已二十七,岂明已三十三。时余穿鱼皮鞋,独存上海少年滑头气。岂明则蓄浓髯,戴大绒帽,披马夫式大衣,俨然一俄国英雄也。”刘半农文笔极好,寥寥几句,便将二人的形神活脱脱写出。不过“上海少年”与“俄国英雄”一见倾心,却很有趣。当然,两位江南才子早就互慕彼此的灼灼文才,才有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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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60 周作人笔下“头大,眼有芒角”的奇才刘半农,11岁在家乡江阴翰墨林小学读书。1907年以第一名就读常州府中学堂,后因与同学瞿秋白等参与学潮,被开除。辛亥革命爆发,刘半农与二弟刘天华参加本地革命团体,后又赴清江参加革命军,任文书与英文翻译。1912年初与二弟刘天华到上海,入开明剧社,任编剧兼演员。为生存,刘半农成为鸳鸯蝴蝶派的代表作家。经陈独秀引导,改变了他的人生道路。1916年10月,《新青年》二卷二号发表以刘半农署名的《灵霞馆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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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62 周作人正是读到《灵霞馆笔记》,方了解刘半农的。他以为,原是些极普通的东西,经刘半农之妙手安排组织,却成精妙的散文,很佩服他的才智。在与刘半农接触中,感到他虽有革新之志,却在谈吐间流露出文人的幽默灵性以至于玩笑的一面。周作人正是由此认识了刘半农灵魂“真”的一面,即——“他不装假,肯说话,不投机,不怕骂,一方面却是天真烂漫,对什么都无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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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64 除刘半农外,周作人与钱玄同也是终生不渝的文友。这三人,钱玄同偏激,刘半农活泼,周作人平和。周作人评价钱玄同时说,“若是和他商量现实问题,却又是最普通人性世故,了解事情的中道的人”(周作人《钱玄同的复古与反复古》)。钱玄同与刘半农见面就抬杠。刘半农说:“我们两个宝贝是一见面就要抬杠的,真是有生之年,即抬杠之日”,曾作打油诗:“闻说杠堪抬,无人不抬杠。有杠必须抬,不抬何用杠?抬自由他抬,杠还是我扛。请看抬杠人,人亦抬其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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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66 每当钱、刘大抬其杠,闹得面红耳赤之时,周作人总是在旁微笑倾听。文人间的斗嘴,常常妙语连珠,趣味无穷,其学养和性情尽在其中,听者何尝不是一种享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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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68 刘半农的恶作剧,也常让周作人忍俊不禁。一次周作人向刘半农借俄国小说集《争自由的波浪》及一本瑞典戏剧作品。刘半农回信竟无笺牍,而将二纸黏合如账册,封面签曰“昭代名伶院本残卷”。内文是:“(生)咳,方六(周作人)爷呀,(唱西皮慢板)你所要,借的书,我今奉上。这其间,一本是,俄国文章。那一本,瑞典国,小曲滩簧。只恨我,有了他,一年以上。都未曾,打开来,看个端详。(白)如今你提到了他,(唱)不由得,小半农,眼泪汪汪。(白)咳,半农呀,半农呀,你真不用功也,(唱)但愿你,将他去,莫辜负他。拜一拜,手儿啊,你就借去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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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70 三位友人在新文化运动大潮即将涌涛而来之前,在闲逸中,抒写性灵的不悖于风雅,或是民国初,文人的拂衣而高蹈,不囿流俗的一种人生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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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78 1917年9月10日,也就是英、法、日、俄等协约国公使照会北京政府,承认中国对德宣战所提的参战条件的第二天。在初秋温暖的下午,一位乌黑短发,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风度翩翩地走进弥漫着皇家气派的北京大学。经人指点,他敲开了陈独秀办公室的门。虽从未谋面,陈独秀却断定这个二十六七岁的斯文学者就是他苦苦等待的人,便两眼放光,高声嚷道:“定是适之,我们北大的第一位洋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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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100580 听到“博士”二字,让胡适有些窘态。今年5月23日,他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接受博士学位答辩口试。上年已通过了哲学与哲学史初试的笔试和口试,获博士候选人资格。这次答辩口试,博士论文通过,但须修改后上交一百册附本备档,才可参加博士头衔授予仪式。胡适既未按需求修论文,也没交百本样册,因此博士论文虽然通过了,授衔仪式却一直拖到1927年。最后还是在胡适的导师杜威本人的请求劝说和主持下,在近乎赔礼道歉的情景中补办的。在他这次回国时,报界提前公布他的博士头衔,让他提前享受了博士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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