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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对中国农民的悲惨命运是寄予深深的同情的,对他们的自轻自贱自譬自解的精神胜利法又是不满的。鲁迅将“国民的弱点”的普遍性体现在阿Q的特殊性里,典型性格越是具体深刻便越带有普遍性,于是阿Q的形象取得了广泛的社会讽刺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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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在酝酿《阿Q正传》之前,曾受邀成为孙伏园主编的《晨报副刊》“开心话”专栏的首位撰稿人。在撰稿中,一个被压抑了几千年的农民的灵魂,渐渐在鲁迅的心中活脱脱地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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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员休息室因《阿Q正传》正谈得热热闹闹,蔡元培掀帘进来,见到沉默着抽烟的鲁迅,笑道:“豫才,你那篇《阿Q正传》写得好哇!正人君子们会好生不悦的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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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客气地向校长点了点头,依旧沉默。最近他心里很烦,先是对钱玄同。《新青年》解体后,他们很少联系,钱玄同到补树书屋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位新文化运动之初斗志昂扬的战士,如今却躲进书斋,重新皈依章太炎的窠臼,潜心研究起文字学来。据周作人讲,自钱玄同声名鹊起,邀请他去兼课的大学纷纷送来大红的帖子,他一时成了学界的忙人,整日夹着他那不离身的黑色皮包,乘黄包车匆匆往来于各大高校之间。学生们对钱玄同非常欢迎,上他的课时,几乎无逃课者。学生陶醉于他在黑板上写的极漂亮的唐人抄经体。痴痴地看他卖弄古字,静静地听他摇头晃脑地讲《山海经》。尽管他从不阅卷,学生还是崇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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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与钱玄同相见,鲁迅发现钱玄同的本性疯劲未变,说话还是那么率直,常常呛得人家哭笑不得。很久以来,鲁迅总觉得这钱玄同话里有话,是在有意奚落自己。钱玄同比自己小六岁,十几岁结婚,接着便生三子。他总是在自己面前大谈他的三个公子如何上进,大公子已闹恋爱云云,特别是他老咒五十岁以上的人死了算了,这让鲁迅很有点儿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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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对蔡元培也有些不满。比如,对前不久北大发生的“讲义费风波”,成了北京学界的新闻。起因是北大经费紧缺,决定印的讲义由免费改为收费。接着北大教授朱希祖、沈兼士和沈士远等人联名向蔡校长建议,将所得收费拨给校图书馆,做扩充图书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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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北大的各科讲义,都放在教室,听课的学生不仅自己免费拿,有的还多拿几份给别的系或校外的同学,浪费可观。这一收费自然会引起学生不满,有一位叫冯省三的学生就带头反对,一下子聚集了一大批支持者。他们冲向蔡元培办公室,高喊口号,甚至出言不逊。这位前清翰林国民校长,受到这种挑战,开始还有些高兴,学生能大胆自由地发表意见,民主自由的意识已在年轻的学生心中生根。他和颜悦色地向他们解释收费的缘由,但冯省三气势汹汹,指着校长鼻子无端大声指责,毫不理会校长的苦心劝说,门前秩序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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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般气势,蔡元培怔住了。接着,他宣布自己辞去校长职务,北大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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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总务长蒋梦麟宣布追随校长辞职,接着庶务部主任沈士远、图书馆主任李大钊、出版部主任李辛白等也宣布随同校长辞职。最后北大全体职员发布《暂时停止职务宣言》。出现这种严重局面,学生会出面表示反对风潮,并公推代表极力挽留校长和教职员工。于是校长和教职员工宣布复职,并做出两个决定:一是取消讲义费,二是开除冯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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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却愤怒了。当夜,他在补树书屋借着昏暗的台灯,写了一篇文章《即小见大》,一个月后发表在《晨报》上,为冯省三鸣不平,自然对蔡元培不满。因为“没有听得有谁为那做了这次的牺牲者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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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与胡适也不冷不热。年初,吴宓等人办《学衡》月刊,打着“昌明国粹,融化新知”之旗帜,抵抗新文化运动,胡先骕发表《评〈尝试集〉》,鲁迅与周作人,站在胡适一边,著文反驳。先是周作人在《晨报副刊》署名式芬发表《〈评尝试集〉匡谬》;接着鲁迅署名风声,在《晨报副刊》撰文《估〈学衡〉》予以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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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还在8月21日给胡适的信中,大赞胡适的论文《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警辟之至,大快人心”,还希望“早日印成,因为这种历史的提示,胜于许多空理论”。而且,二人还热情为对方提供所需参考书,或及时推荐资料,以助对方研究。如鲁迅信中有“前回承借我许多书,后来又得来信。书都大略看过了,现在送还”。又如“同文局印之有关《品花》考证之宝书,便中希见借一观”(8月14日致胡适)。“《品花》考证之宝书”指清代杨懋建(掌生)所著《京尘杂录》,光绪丙戌年(1886)出版,系难得之书。彼此互借,可见关系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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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清流:那些远去的大师们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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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6月17日,《广州晨报》主办人夏重民,突然遭到陈炯明的逮捕。陈炯明指使部下叶举下令先将夏重民毒打得血肉横飞,然后又将其捆绑沉于珠江。夏重民惨死后,《广州晨报》被军警捣毁封禁。陈炯明就是用这样残酷的办法,消灭敢于挑战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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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夏重民被杀害的十三天前,北京教育界在国立美术学校隆重地举行了“六三”纪念会。各校师生及社会各界纷纷上台发表演说,纪念五四运动。就在这样的集会上,蔡元培、李大钊、胡适等五四运动的先驱们二百余人,致电孙中山和南方的非常国会,指出北方的非法总统徐世昌已被赶下台,护法目的已达到。而且,北方的军队已表示拥护代表民意的新政府,南北一致,已无再动用武力之必要,孙先生的北伐可以休矣,望发表与徐世昌同时下台之宣言,战火消弭,百姓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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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此通电一经《晨报》发表,不仅使刚刚在广州平息叛乱的孙中山大吃一惊,南方革命党人也无不目瞪口呆。他们实在难以理解,这位老革命党人、北方学界的精神领袖蔡元培,不仅早就频频游走于直系政客之间,竟然还发动北京学界签名,催促黎元洪到京赴任大总统。南方革命党人对此非常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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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似乎已察觉老校长参政过深,写信劝老先生,不要再学堂吉诃德,与风车对战了。胡适自然知道,老先生过于学究了,他哪里懂得政治江湖的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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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心里也忐忑起来,但他始终没道出后台挟持他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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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当然不便追问蔡元培,他心里知道躲在幕后的一定是一位老奸巨猾的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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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开始反击蔡元培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最先在上海《申报》发表檄文的,竟是老友章太炎!“章疯子”不仅是敢于拼命、穷究学问、被鲁迅誉为“并世无第二人”的学问家,又是辛亥革命的元老、“有学问的政治家”。曾与孙中山、黄兴携手进行“二次革命”。“五四”之后,章太炎精神寂寞,远不如弟子陈独秀、钱玄同、周氏兄弟那么活跃。近来,章太炎应江苏教育会之请,一边开馆讲国学,一边倡导在政治上以联省自治取代中央集权,以联省参议院取代国会,以委员制取代总统制。书生参政,自然常常寄以希冀,往往空谈而已,但章太炎的热情很高,与他的弟子钱玄同重回书斋精研国学,形成鲜明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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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太炎早就听说北方直系想抬出黎元洪这个傀儡,以恢复法统为名,反对孙中山北伐,已心有警惕,忽然又有蔡元培稀里糊涂参加进来,随声附和,他动气了。在《申报》上发电,以章氏特有的文字风格,机锋无限地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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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公对中山停止北伐一电。南方十二省,唯六省尚称自治,其余悉为北方驻军所蹂躏,贪残无道,甚于奉张。此次北伐,乃南方自争生存,原动不在一人,举事不限护法。公本南人,而愿北军永据南省,是否欲做南方之李完用耶?或者身食其禄,有箭在弦上之势,则非愚者所敢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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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在日本,章太炎追随孙中山革命。1907年,日本政府答应清政府的请求,同意将孙中山等革命党人驱逐出日本,为不得罪孙中山,临行前还为孙中山一行设宴饯行,同时赠款五千。章太炎闻之,以为孙中山被日本政府收买,动了气,撕下民报社孙中山的照片,并写下“卖《民报》之孙文应即撕去”等字,寄往香港,羞辱孙中山。但若也有人骂孙中山,他即还以一记耳光,叫道:“你是什么东西,总理是中国第一等伟人,只有我能骂他!”如今有人反对孙中山北伐,他自然动怒,非站出来不可。而且在7月22日,他还和曹亚伯等在沪组织了联省自治促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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