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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郭沫若、郁达夫、成舍我、章乃器、周作人都以笔为武器,批评时政,激浊扬清。4月26日,商务印书馆的高梦旦写信给胡适:“时局混乱已极,国共与北方鼎足而三,兵祸党祸,几成恐怖世界,言论尤不能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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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中国政局发生巨变,“北伐”成功已成定局,国共两党分裂也成事实,国民党通过军事手段建立了一党专政的南京政府。而文化界却依然是纷纷乱象,创造社、太阳社与鲁迅的论战,鲁迅与其他学者、作家的争斗也从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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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清流:那些远去的大师们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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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1日,被梁启超誉为“戊戌以后之新中国,唯先生实手辟之”的康有为,突然在青岛病逝,离他度过七十大寿仅仅过了二十三天,先喜后悲,命也。他的女儿康同璧记曰:“时因南北战事方酣,过寿日后,即去青岛。当先君寿日,身体已觉不适,至二月二十八日(农历)午前五时三十分,逝世于青岛福山路寄庐,遗体葬于青岛李村象耳山下。”后有人说“象耳山”,乃枣儿山之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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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康同璧说,康老先生过寿之后,已有预感,所以在离开上海故居时,对寓所的一草一木,一亭一榭,都深情相抚,眼中已有诀别之情。特别是临走如康同璧所云“以其相片分赠之友,以作纪念,若预知永别者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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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亲友,他的离去过于突然,对自己,即将归去,早已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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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世人料不到的是,世上无人不识君的康有为,身后竟落拓到没钱入殓的地步。若不是梁启超出手相助恩师,说不定会被弃尸荒野,成为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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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7日,细雨纷纷,一派悲怆的哀乐声中,北京各界,在梁启超的组织下,在宣武门先哲祠为康有为举行追悼会。比起青岛葬礼的萧条,这里充满了隆重肃穆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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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的挽联,在殿内最为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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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宗祈死,老眼久枯,翻幸生也有涯,率免睹全国陆沉鱼烂之惨;西狩获麟,微言遽绝,正恐天之将丧,不催动我党山颓木坏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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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挽联,有颂扬,有叹惋,有思考,有企盼。读之,其内涵殊非言语所能道断。正如岁月漫掩季度劫痕,一缕余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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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日,王国维自沉昆明湖。那天碧空如洗,闻王国维死讯后,整个清华园却笼罩了浓浓的哀伤阴云,教授学子们,无不问天无语,满脸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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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王国维参加完卫聚贤等毕业典礼和师生叙别会之后,回家一如既往,灯下伏案批阅学生试卷,一一登记、码好,然后站在窗前,仰望云中之月片刻,即研墨润笔,草拟遗书,藏于怀中。他的平静自沉,其原因,众说纷纭。一种说法是,北伐大军将抵北京,清华园中就有一杂志以漫画抵诬“研究系”。于是主持研究院的梁启超便告假躲进天津的“饮冰室”。另一些研究院的人,则避入东交民巷,或干脆出国。又有传言,说王国维仍留辫子,北伐军定不能容云云。“老实得像火腿”(鲁迅语)的王国维,书生气十足,竟问计于学生,卫聚贤献策,让王国维暂到山西,阎锡山善于变通,爱惜人才。并告诉王国维他正准备与人在太原晋祠开办“兴贤大学”,先生可去授课,“暂委屈先生只月俸百元,但每月来校上课一次即可”。王国维闻之,只说“山西无书”,便无下文。此说姑妄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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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卫聚贤到了台湾辅仁大学任教,将他所知王国维死因,告诉了其子王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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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王国维祖上王禀于北宋抗金时,在保卫太原之役捐躯“尽忠”了;今王国维自沉颐和园,莫非说是为中国文化“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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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一生未曾入仕,治学为其本色,只在35岁后成了溥仪逊帝的教书先生,他的死虽众说纷纭,各执一隅难以定夺。但总与1924年11月冯玉祥部发动逼宫之变不无关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给他的精神造成了侮辱而死?殊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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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日,沉湖之前他给溥仪上了遗折。遗折是他遵清朝旧制上的,用绵纸墨书,共四扣,每扣长约二十二厘米宽九厘米。遗折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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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王国维跪奏,为报国有心,回天无力,敬陈将死之言……经甲子之变,不能建一谋,画一策,以纾皇上之忧危,虚生至今,可耻可丑。迩者赤化将成,神州荒翳。当苍生倒悬之日,正拨乱反正之机。而自揣才力庸愚,断不能有所医佐。而二十年来,士气消沉,历更事变,竟无一死节之人,臣所深痛,一洒此耻,此则臣之所能,谨于本日自湛(沉)清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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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注意“迩者赤化将成”句。迩,近来之意,即近来赤化将要成功,这里,有王国维对赤化的恐惧,对时局的担忧,对不能力挽狂澜的羞赧。他的保守不只在政治上,也在人格上。在世人趋新若鹜之潮流中,唯他不忘持守清者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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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的同事陈寅恪,在清华园举行的备极哀荣的王国维葬礼上,不仅泪洒衣襟,还送一挽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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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家国久魂销,犹余剩水残山,留与累臣供一死;五千卷牙签新触手,待检玄文奇字,谬承遗命倍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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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为清华四大导师之陈寅恪、王国维风谊平生师友间,陈寅恪对王国维死因的看法较为超脱,他曾在《王静安先生遗书序》中说:“古今中外志士仁人,往往憔悴忧伤,继之以死,其所伤之事,所死之故,不止局于一时间、一地域而已;盖别有超越时间地域之理性存焉……然则先生之志事,多为世人所不解,因而有是非之论者,又何是怪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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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寅恪之说,算是一家之言,历史留下的依然是“阐释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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