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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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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读Hölder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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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仍然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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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天老想到要作文章,无论在班上,在寝室里,在图书馆里都费在沉思上,怎样去开头,怎样接下去,而且想作的题目非常多。但是终于一篇也没写。晚上在图书馆里写了一篇名叫《枸杞树》的开头。我以前作文章仿佛有股气助着,本来直接可以说出来的,偏不直接去说,往往在想到怎样写之后,费极大的劲,才能写出来。我并不是否认这样写不好,正相反,我相当地承认这是好的,但是总(自己)感觉到不自然。所以我要试着去写,一气写完,随了我的心怎样想,便怎样去写。我读周作人的文章,我的印象是,自然,仿佛提笔就来似的,我觉到好,但是叫我那样写,我却不。真地,有许多文章我觉得好,我却不那样写,这是什么原因呢?恐怕只有天知道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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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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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糊里糊涂上了两堂课。心里想着许多别的杂事,过午作Goethe:On Nature[20]。晚上抄起来,仍然间间断断地作《枸杞树》,晚上一直作到熄灯,连日记都没能记,是八日午补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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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枸杞树》,我觉得是,应该是,一篇很有诗意的文章,但我写起来,自己再看,总使自己都失望,诗意压根儿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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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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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雪,其实雪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下了。真奇怪,北京今年为什么这样不冷,已经到了十二月,而天气仍温和如初春。雪下在地上,随着就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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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终于把《枸杞树》写完了,我并没再看一遍。对这篇文章,我有着矛盾的心情,一方面我觉得还不坏,另一方面,因为写来太容易,我对它总不敢很相〈信〉,想给长之看,我求他指示迷津,问他这样写下去是不是行?他说这篇还不坏,这样写下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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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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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听得风声震窗。自念预定今日进城,天公何不作美。起来后,风还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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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进城,先访静轩,从静轩处走到东安市场买了一本Grierson的Metaphysical Lyrics & Poems[21]。此书以前想买新书,而没买到,现在竟买到,高兴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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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朝阳访鸿高,我知道他是常不在家的,然而竟找到了,大谈一阵。到北大访曦晨,未遇,访虎文,遇于途,亦云幸极。访印其,他已决定住盐务,我不赞成,四点半回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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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高中校友会开成立大会,开了一晚上,我被选为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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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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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北大同清华球类锦标赛。早晨九时开始,我是无球不看,八时多就在体育馆恭候矣。结果清华三路大胜。尤以女子篮球最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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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心懒神疲,《赵子曰》也不愿意看,蒙头大睡。睡后已四点,到图书馆作《地狱》,是想插入《心痛》里面的。晚上仍作,作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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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来,仍然时常想到母亲。我脑筋监控着一个大的幼稚的“?”:我同母亲八年没见面,她就会死了吗?我的心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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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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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在图书馆作Langfeld:Aesthetic Attitude的Summary,极形讨厌,不甚好懂,所以作来很慢。过午仍然作。晚上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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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日记本来是愉快的工作,但是有时却也令人觉得讨厌。当我初次换一个新日记本的时候,写来颇加踌躇,而且也比较好。现在又有点老病复犯,安不下心,写来仓卒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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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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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读了一首Hölderlin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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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读Gulliver’s Travels[22],只读了三十几页。这样读下去,一年也读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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