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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雪,其实雪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下了。真奇怪,北京今年为什么这样不冷,已经到了十二月,而天气仍温和如初春。雪下在地上,随着就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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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终于把《枸杞树》写完了,我并没再看一遍。对这篇文章,我有着矛盾的心情,一方面我觉得还不坏,另一方面,因为写来太容易,我对它总不敢很相〈信〉,想给长之看,我求他指示迷津,问他这样写下去是不是行?他说这篇还不坏,这样写下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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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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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听得风声震窗。自念预定今日进城,天公何不作美。起来后,风还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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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进城,先访静轩,从静轩处走到东安市场买了一本Grierson的Metaphysical Lyrics & Poems[21]。此书以前想买新书,而没买到,现在竟买到,高兴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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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朝阳访鸿高,我知道他是常不在家的,然而竟找到了,大谈一阵。到北大访曦晨,未遇,访虎文,遇于途,亦云幸极。访印其,他已决定住盐务,我不赞成,四点半回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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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高中校友会开成立大会,开了一晚上,我被选为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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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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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北大同清华球类锦标赛。早晨九时开始,我是无球不看,八时多就在体育馆恭候矣。结果清华三路大胜。尤以女子篮球最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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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心懒神疲,《赵子曰》也不愿意看,蒙头大睡。睡后已四点,到图书馆作《地狱》,是想插入《心痛》里面的。晚上仍作,作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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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来,仍然时常想到母亲。我脑筋监控着一个大的幼稚的“?”:我同母亲八年没见面,她就会死了吗?我的心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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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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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在图书馆作Langfeld:Aesthetic Attitude的Summary,极形讨厌,不甚好懂,所以作来很慢。过午仍然作。晚上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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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日记本来是愉快的工作,但是有时却也令人觉得讨厌。当我初次换一个新日记本的时候,写来颇加踌躇,而且也比较好。现在又有点老病复犯,安不下心,写来仓卒潦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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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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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读了一首Hölderlin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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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读Gulliver’s Travels[22],只读了三十几页。这样读下去,一年也读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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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来,老想把《忆》写起来,老在脑子里盘桓,但是却捉不着具体的意见。我想试一试,预先不想,临时捉来便写,不知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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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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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作Gulliver’s Travels的Summary,读Hölderlin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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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写日记老觉得没有什么可写,刻板似的日常生活实在写来没有意思,然而除掉这个又有什么可写呢?在每天,写过了刻板生活以后,总想两件可以发表思想的事加上,意在使篇幅增加。就是今天这一段废话,也是目的在使篇幅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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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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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忙着上班,过午看Gulliver’s Trav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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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觉得怎么样,又快过年了。时间过得快,是“古已有之”的事,用不着慨叹,但是却非慨叹不行。这慨叹有点直觉的成分,但是随了这而来的,是许多拉不断扯不断的联想。我想到济南的家,想到故乡里在坟墓躺着的母亲——母亲坟上也该有雾了罢?想到母亲死了已经快三个月了,想到许多许多,但是主要的却还有无所谓的怅惘。在某一种时候,人们似乎就该有点怅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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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也怪,阴沉沉,远处看着有雾,极冷,但似乎濛濛地下着却是雨,不是雪。晚来似乎有下雪的意思,但当我从图书馆在昏黄灯光〈中〉走回宿舍的时候,雨已经比以前大了,仍是濛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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