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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期有工作人员一百多人,其中有三十位女同志,经过三个月训练,然后分发到各部队工作。现在汤总部有政治工作人员三十人,有九位女同志。他们主要的工作是每到一个地方,召回居民,对居民尽可能加以训练和组织,组织临时市场,助捉汉奸,救护前线轻伤战士,派工作人员到敌人后方探听敌情。我们一起到他们住宿处,绕着小桌谈话,在这儿遇到一位高个儿女同志,她是甘肃人,很健谈,长得很美,她有一双大的黑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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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尤同志讲了一个很动人的故事。她说有一天夜里,她们一行二十个人行军走到一个离通城六七里远的小村子,她们在村边找到一所茅屋,起始轻轻地敲门,一会儿一个老太婆手拿着油灯开了门,她们把来意讲给她听,请她允许她们借宿一夜,老婆婆听了以后,立刻请她们进屋,把她仅存的菜米都拿出来了,也把保存不知多少时候的半罐盐也拿给了她们(湖南缺盐)。因为老婆婆有病,所以我们的女同志们力劝她睡下,说她们有了东西,自己就可以做着吃了,老太婆无论如何不肯,她说:“你们替老百姓打日本鬼子,已够辛苦了。”自己亲自把饭菜做熟了,拿给这一群女兵吃,一直就坐在她们旁边,看她们吃完了,都吃饱了,才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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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南乡间,在汤总部吃过提前的晚饭,我们和汤总司令骑马到公路。这里风景美极了,湖南的乡间很富庶,我们在稻田的小路上走着,四边全是水田,整齐的房屋在山前,山上绿松夹杂着红叶,夕阳中稻田里映着小路上的马影。我们一步一步地走着,汤总司令伴我们到所属的一个军部,他有事和各军长、师长们谈,在这里我们休息了一个多钟头,以后又继续我们的路程。沿途下马过桥,这样走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夜二时才到了第二军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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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听到长沙大火的事情,是我们十二日离开长沙四个钟头后发生的,据说长沙完全烧光了,损失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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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清早将去第一线,不过,最近战事很沉寂,情报显示前边只有五六百敌人,主力转向了岳阳,企图沿粤汉铁路积极进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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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青年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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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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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返长沙的路上,沿途除了一些到后方整理的部队外,找不到居民。过了平江,又走了三四十里,目的地该到了,可是没有影子,王参谋只好下车去问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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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静的,天上的星斗今夜特别多。为什么我认不出“道士星”来?卡尔曼和我悄悄地在打着盹,等问路者的报告。我忽然听见有轻轻的脚步走到车旁停止了,“我有病,我可以坐坐你们的车子吗?队伍在前边,我落下了”。车窗前站着一个年轻的战士,披着灰毯,黄瘦的脸上闪烁着一对大的凹下去的眼睛。我全身一颤,这一双眼睛太像我弟弟的了。近来常常想到四年不见的亲弟弟,不知道他在东北怎样地生活。他是有血性的中华青年,怎么能忍受日本强盗的压迫和欺辱?有的时候我想象他一定离开家到深山里做游击队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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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我一遇到受伤的战士,总是不自觉的细细的看着他们的脸,心想:或者弟弟被日本强盗强迫和自己的同胞作战?那他绝不肯,可能会设法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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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车子太小,没有办法带他;王参谋问路回来,知道还要往前走;车开了,我们病了的战士仍旧站在路旁。我的心里经过几个钟头,还感到酸痛。夜是静的,我不知道在想什么。王参谋说他认识方才那位战士。去年他在师里做团副的时候,要求坐车的战士是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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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伟大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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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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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才知道我们已走过目的地十余里了。要找的部队也已迁到长沙,只有几个人留守,王参谋打电话到长沙,请他们送两听汽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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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晚上,还不见送汽油的来,我们烧起了火堆取暖,一有汽车声音我就跑到路上接。已是深夜两三点钟了,我站在公路旁,忽然有脚步声沿路向我走来,我立刻用电筒照了一下,是一位战士。他走到我面前站住了,经过几次问答后,他兴奋地说:“你还是女同志啊!……我伤已经好了,所以现在赶回去杀日本鬼子,总得把他们杀净,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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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渐渐的远了,他踏上了伟大的征程,英勇的中华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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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飞渡:中国首位战地女记者张郁廉传奇 编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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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于五年前安逝洛杉矶后,我把她书写多年的生平经历手稿拿出,取了个标题《聚聚——时代动乱的哀歌》,遵她生前所嘱,复印后交与子孙各一份,“作为晚辈永存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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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四月间,收到报人、老友南发发来的一封邮件,阅读时偶然勾起我的另一段回忆。约莫是上世纪90年代中期,母亲来新加坡探望我们。她有机会与南发见面,于谈话间提到她50年前任战地记者的往事。事后南发来电,希望对我母亲做个专访,以发表于新加坡报章。可惜我因忙于他事,未及安排,以致错失机会。想到这里,我给南发回电邮,提到母亲所书的十万余字的书稿,请他给予建议。经讨论后,南发将我介绍给广东人民出版社的李怀宇先生。李先生又联系侨居美国的刘荒田先生。三位阅读原文后,都认为这一缘起自白山黑水、松花江畔的真实事迹,应予出版,以长留历史,让后代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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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分居中国、美国、新加坡三地、各有所成的三位杰出华人作家,通力协助:荒田夜以继日地进行稿件编辑,南发书写前言并协助我逐张分析、选择旧照片,怀宇不断地居间协调,提供意见并准备出版事宜。远居美国的妹妹宇昭及侄儿元宁,也从家中取出尘封已久的和母亲有关的资料及照片,快速递送到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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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发为书另取名《白云飞渡——中国首位战地女记者张郁廉传奇》,并建议,封面应以苍天白云为背景。我觉得书名取得很好,因为它传神而准确地概括出母亲的生平。然而我心存疑虑,不知应否除去“传奇”二字,因为母亲是我们有血肉、有情感的真实妈妈,何来“传奇”?然而,在编辑过程中,收到三位参与者的来邮,他们都对母亲充满敬意,说自传“读着落泪”。我重读母亲的手泽,泪湿衣襟,也终于意识到,我已不再真实地拥有母亲;但是,已随白云飞渡我最亲爱的妈妈,她的一生确实是应在人世流传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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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立撰 2015年5月28日于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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