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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别人吝啬,对自己也吝啬,他个人除了做报纸,没什么其他爱好,据说在去欧美考察的轮船上,有个外国旅客在甲板上和他闲聊,问他是否抽烟喝酒等,成舍我说没这些爱好,外国游客用奇怪的眼光望着他问:“那你为什么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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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严苛节省,难免会丧失一些机遇。1935年,还是大学生的范长江先找到成舍我,希望《世界日报》赞助他去西北采访,并且递上了计划书。成舍我因为舍不得出钱,拒绝了范长江。范转而联系上《大公报》的胡政之,胡鼎力相助,这样才有了后来轰动一时的西北通讯。当范长江的报道洛阳纸贵的时候,成舍我只能后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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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节俭,成舍我还有一点就是做事极其认真,事必躬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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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京报》的邵飘萍,抓大放小,活得潇洒,成舍我什么事都管,非常辛苦。他曾经说自己这么做,实在是用人太难,不得已而为之。“有的人老实忠厚,但他头脑简单,不会做事,你不干涉他,他也要向你请示,什么事都不敢做主,所以要管;有的人智慧高,主意多,但他什么事都想自作主张,遇事横冲直闯,一不小心,他就会给你惹乱子,所以更要管。既肯做事,又肯负责的人,往往找不到,所以说‘用人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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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无巨细都要抓自然相当敬业,有时过于认真也闹过小笑话。有一次北平《世界日报》驻南京记者没有到现场采访,抄了小报消息说玄武湖展出大乌龟。第二天各家大报都说展出的是玳瑁。成舍我甚为恼火,立刻发了个电报到南京质问:“人皆玳瑁,我独乌龟,何也?”让人不免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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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舍我的《世界日报》影响力那么大,和他善于用人很有关系。数次出任他报纸总编辑的张友鸾就是成舍我用人成功的实例。张友鸾是最早进入《世界日报》工作的人员之一,没干几个月就被成舍我任命为总编辑,干了两年后,张友鸾回老家安庆去办报。成舍我创办南京《民生报》又把他请去做总编辑,没过多久张友鸾年轻气盛和成舍我闹翻离开《民生报》,辗转去陈铭德办的《新民报》工作,后来自己办报失败又回到成舍我那里。反反复复好几回,成舍我倒不计前嫌,真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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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舍我到了香港后,一面办着一份《自由人》三日刊,一面也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大陆他是肯定回不去了,在香港期间,他对共产党的批评言辞激烈,有些言论超出了客观公正的立场,比如说中共的宣传工作完全是说谎,中共“以诈骗得中国”。他也不大想跟着国民党,一直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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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对共产党唱衰的1951年7月,成舍我16岁的儿子成思危却去意已决,背着行囊跨过罗湖桥回到新中国,多年后更成为全国人大副委员长。成舍我比较开明,对于儿子的政治选择不作太多干涉,但成夫人萧宗让对这唯一的儿子十分不舍,终日以泪洗面。1952年底,成舍我一家人赴台定居后,成夫人曾写了100多封信找寻儿子,全部石沉大海。萧宗让直到1964年去世,也没有再见过儿子。而成舍我与成思危的相见已是父子分别28年后的197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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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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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舍我到了台湾后,本想复刊《世界日报》,但国民党实行“报禁”,对于创办新报纸和复刊原报纸都不松口。成舍我向台湾的宣传部门写信力争复刊,当时的国民党宣传部长陶希圣带话给成舍我说,复刊也是有可能的,但建议最好给蒋介石写封信。成舍我说,我办的是民间报纸,为什么要给蒋写信呢?一写信要求复刊,他肯定对我有要求,我也要对他有所承诺,不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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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舍我固执的结果自然是《世界日报》在台湾复刊的愿望破灭。把一生都许给了新闻事业的成舍我当然不能无所事事,于是决定办新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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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成舍我早在1932年就创办过北平新闻专科学校,为自己的报馆和社会培养新闻人才。当时他开办了初级职业班和高级职业班,后来还打算开办本科班,但因为1937年抗战的全面爆发而作罢。“北平新专”出来的学生都是新闻全才,采访写稿、检字排版样样都没问题。授课老师大部分是《世界日报》的资深编采人员,成舍我对徐宝璜、邵飘萍等人写的基本新闻学著作都不满意,教的全是自己的一套。他的那套新闻编采理论因为来源于实际,所以非常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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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他在桂林的时候,还办过桂林世界新闻专科学校,招收流亡学生,还免收学费,提供食宿,受到年轻人欢迎。两年后因为日军逼近桂林,学校停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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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舍我一手做新闻实务,一手做新闻教育,把理论和实际结合到一起,很有意义。他本身精力充沛,闲不下来,当局看他愿意办学,真是求之不得,认为这总比他创办报纸发表反对政府的言论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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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成舍我发动自己的关系,力邀于右任、王云五、萧同兹、程沧波等好友发起筹建“世界新闻职业学校”,但一所学校从无到有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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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费、土地都是现实而关键的问题。成舍我多方筹措,总算募集到30万元,还抵押了自己的房子,在台北的木栅买了一片荒地做校址,1956年10月,世界新闻职业学校正式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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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届六旬的成舍我按说可以乐得清闲了,但是他为了办学,每天从城里坐一个多小时的车,颠簸到乡下学校所在地,为了节约每一分钱,他依然延续了自己当年办报的风格,能节约的尽量节约,通过其他途径赚的钱也投入到学校里,真可谓“一心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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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后,职业学校升格为专科学校。1968年,木栅乡由隶属于台北县改隶属于台北市,地价迅速上涨,加上成舍我自己的多年经营,这个时候学校的各项资产高达20多亿元。为了将学校由“专科”升级为“学院”,成舍我组成“财团法人”,把所有财产捐出。这意味着财产以后都归属于财团法人,而不是属于他个人,这样的举动足可见成舍我坦荡的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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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专科”升“学院”的路并不顺畅,一直到1991年成舍我的生命进入倒计时,当局的批文才正式下来。六年后,在他的女儿成嘉玲的努力下,终于改名为“世新大学”。如今,世新大学是台湾最为著名的新闻传播类院校之一,成舍我筚路蓝缕的办学过程,终于开出如此绚烂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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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舍我一生致力于新闻自由,到了台湾后,对于当局的“报禁”政策非常反感,20世纪50年代,担任台湾“立法委员”的成舍我在台“立法院”狠狠批评了一通政府禁止创办新报纸的做法,指出这个做法“违宪”。1988年,台湾“报禁”正式解除,这时他已经90高龄,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创刊台湾《立报》,如此高龄办报,在世界范围内也没有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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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大陆后,成舍我可以说是个顽固的“反共派”,对于共产党没收他的报纸一直耿耿于怀。他一度对于国民党反攻大陆抱有希望,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台湾退出联合国而大陆加入联合国,他知道“反攻”的想法越来越不可能。1972年,成舍我最小的女儿成露茜来到北京,受到周恩来接见。周恩来请成露茜向成舍我问好,并评价成是“民族资产阶级”。成舍我听到了这样的评价很是高兴,渐渐地,他也不再提“反共复国”,而是主张两岸和平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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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命最后的几年,他和儿子成思危在美国、香港会面,对于两岸统一寄予了美好期望。他甚至和成思危在香港的落马洲远眺对面的深圳,希望有机会回大陆走一走看一看,可惜的是,这个愿望直到他去世,也终究没有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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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国时期的报人中,成舍我以93岁谢世,堪称高寿。他波澜壮阔、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都在为“自由发声”而奔走呼号。即使到弥留之际语言表达非常困难的时候,他仍用笔写下“我要说话”四个大字。1949年,各路知识分子对于留在大陆还是跨过海峡各有选择,成舍我的选择符合他的性格。虽然他的办报实践在他离开大陆的时候已经戛然而止,但他后半生对于新闻事业的贡献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充分地预料到。当年他在台北乡下种下的一棵小树苗,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已然成为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无论是树干还是树叶,都蕴含着成舍我这棵新闻园里不老松的精神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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