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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那边的站岗是看西瓜地的胡萝卜，那是宝中之宝。严格说来，实在是看不住的，每天要损失几个。而且站岗的人，连杨文华在内，必定自己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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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上午担过了粪水浇麦，一阵阵冷，担不起担子。想想是发了烧了，到刘复生那儿去量体温，腋表，38.3度，给了全休一天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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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该睡，刘复生给的是发汗、退烧、止咳的药，理该吃了去睡。可是要吃饭，不吃不能睡。刘复生不懂我的发烧——不，不懂劳动队全部人病情的性质。所以他的指导我是不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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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后，跃进灶第一次烧，蒸的饭根本未成，还差得远。穿上大衣，睡到十二点半，还差得远。一时半，吃了一碗米面糊涂，大家上工，我还是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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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灶堂子喝了一碗红茶，在躺椅上假寐了一二回。四时半，跃进饭吃成了，才睡下去，直到今天七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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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进饭十二两一盆，赵刚还给了我不少。发烧消化本会不好，结果是影响十分良好。今晨，稀饭吃七勺，大便极端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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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发烧。刘复生诊断是把脉，不量体温，他量不得。我，昨天与上次一样，一开始他也是不量体温，我要求了才量。把脉时，他说没有什么，感冒。加以我的脉搏本来低，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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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劳动队的肿病病员，一下子在一个月中，从四十四人增加到七十多人。夏天来时，肿病是极个别的，不过李国庆之类真有心脏肾脏病的而已。九十月间，七组：岳正中、李学海。刘代勤全肿了，人数增到四十余人。而今，一个月，一下加了三十余人。六组，除一二人外，全部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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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刘复生跟病员在谈肿病病因。他说传染，但是县里没有肯定，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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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谁都知道是休息与营养问题。荒年，农村人吃草根树皮，全身浮肿，所在都有。而今，过度劳动加甚，没有瓜果吃了，没有月饼吃了，没有酒了，没有糊涂了，哪能不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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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肿得更厉害。民工，一眼望去，浮肿的很多。二三年后来统计人口，就会知道大跃进实行Malthus（马尔萨斯）主义，所得效果，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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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进灶，就是用蒸饭代替煮饭，这在节约粮食消耗方面是有用的。因为容器直接是食器，流失减少，与火面接触损失的部分也就减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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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柔远不懂得兢兢业业地处理新事物，第一次用跃进灶按通常程序，结果吃了大亏。实际上，烟筒还必须改装一次，使火力集中于第一锅，才算解决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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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制度，如是已经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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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种制度，打在饭桶里，大家在桶里装碗。那好紧张，真是抢饭那。我吃干饭也不免少嚼急咽，还不免“干活一个不如一个，吃饭一个比一个厉害”的批评。那是何祥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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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第一种制度，在去年还行得通。粮食多，吃不饱可到工地食堂与小贩那里买鸡蛋、包子、干饭、馍馍之类吃，有人卖，也有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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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瓜果多时，也还勉可维持，紧张程度不免愈来愈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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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那是十一前夕实行的，各人一盆，实行分饭。紧张程度减轻了，可是分饭时还不免紧张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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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种，连分饭都不要了，定量下盆，各人直接从蒸笼里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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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乏出办法，那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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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以后再没有剩饭了，早起烧锅，喝碗米汤也办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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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如此不可（顾准传） 第六章 天堂地狱一念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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