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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锺书的父亲钱基博早就担心儿子的禀性会招来口舌之灾,特地给他起了个“默存”的字,语出汉代扬雄的“默默者存”,意即要他管住自己的嘴巴。可吊诡的是,口无遮拦的钱锺书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大体风平浪静,最惨也不过挨了记耳光,比之顾准差点被活活打死,差距不可以毫厘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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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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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钱锺书虽然呆,却不傻,政治敏锐性很强。1957年“大鸣大放”的陷阱,他就没掉进去,还在当年开春写了首预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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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车轻旷小徘徊,隐隐遥空碾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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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叶犹飞风不定,啼鸣忽噤雨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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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超脱的读书人,钱锺书未必丝毫不过问政治,但绝不介入政治。与钱穆不同,他从不把自己看得太重。透彻如他,虽然在已为人父后还会干出诸如大热天用墨汁在女儿肚子上画一个大花脸的事,却是一个标准的悲观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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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其悲观,所以逃离,闭门不问天下事,也不把荒唐的现实看得太严重,沉浸在学术天堂里。而反观顾准,正因其坚信世界会变好,眼前是错误的,所以要革命,要担尽天下忧乐,挽狂澜于既倒,哪怕被打成右派,剥夺一切权利,也要退而求其次,思考中国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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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无法洒脱,无法游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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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钱锺书是笑看风云,陈寅恪是坚守底线,顾准便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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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段时间,顾准大量借阅学术期刊《美国经济评论》,对上面刊登的经济学家鲍尔丁的《作为道德学的经济学》推崇备至。他向前来学习的赵人伟介绍了这篇文章,让他翻译成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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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人伟回去后发现难度很大。被顾准布置了类似作业的张纯音对他苦笑道:“我年轻时就能看懂原版的美国电影,但要翻译顾准给的文章,挨个查完单词还是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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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后,当赵人伟重读鲍尔丁的这篇文章时,才发现当年是因为对西方的市场经济体制和人文观念不理解,才造成的障碍。而根据他的估计,拿下历史、哲学、数学、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和会计学等近十个博士学位,对顾准来说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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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如此不可(顾准传) 吹尽狂沙始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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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11月,陈敏之怀着对久未谋面的五哥和母亲的思念,向所在干校请了假,来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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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投宿在陈枫家,看到顾准寄给孩子们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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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近况如何?我很想念。奶奶是否健在?也很想念她。附寄刚回北京时拍的八张照片。我现在还没有能力照顾你们,我对未能尽好父亲的责任深感歉疚。不过,我存了一些钱和粮票,可以资助你们。先寄去一张油票,表示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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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的下端粘着在当时珍贵无比,可以购买食用油的油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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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敏之哭了,愈发惦念起五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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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周折后,兄弟俩终于见面。当陈敏之推开顾准的房门时,只见他头戴一顶从旧帽子上拆下来的白布衬里,正坐在炉边专心致志地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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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陈敏之,顾准立刻惊讶地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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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在“文革”期间见到的唯一亲人。两人十分激动,到全聚德吃了一顿烤鸭,以示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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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顾准感慨万千地对张纯音道:“我老弟来看我了。我们去吃烤鸭,结果边吃边流泪,出尽了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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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敏之的到来勾起了顾准对亲人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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