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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耕漠和张纯音商量了一下,决定找名医李丰润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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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丰润是个中医,曾治愈空军某司令的胃癌。延请这样的人显然不易,骆耕漠亲自出马,提着点心到了李大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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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丰润被他恳切的言辞和顾准悲惨的遭遇打动了,答应出诊,但因年事已高,要求汽车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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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闻天都没车坐了,何况骆耕漠?张纯音急得直跳:“我真恨不得去给李老大夫跪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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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耕漠安慰了一下众人,又拄着拐棍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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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找到20年代和自己一起蹲过监狱的张崇文(1906—1995,时任铁道兵某兵团政委)求援,张爽快地把自己的专车借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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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获得反帝医院的同意后,李丰润给顾准开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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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纯音负责抓药煎药,并一口一口喂顾准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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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再好的灵丹妙药,也已回天乏术。生命的烛光在狂风中摇曳,日渐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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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准一想到自己尚未来得及写完的著作就痛心不已。他望着床头柜上那支用了多年的钢笔,对陈敏之道:“我并不怕死,唯一遗憾的是,对学术和政治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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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起往事,又对赵人伟道:“虽然一辈子那么苦,还是想活下去。在干校时,邵心杰(中科院亚太所副所长)的爷爷80多岁,临终还不想死,难道我心甘情愿死吗?回北京才两年啊!总想多做一点工作,延长一些生命,不想死。但是,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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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时断时续极为吃力地说出这些话,众人揪心的难过,都背过脸去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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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如此不可(顾准传) 倒下的寒冬夜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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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近各处,关心和敬重顾准的朋友,纷纷不避嫌疑地赶来见他最后一面,有当年武卫会的同事,进社的社员,甚至立信会计夜校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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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故人后,顾准对陈敏之口述了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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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前全部遗物留给陈敏之,由他处理;在京存款交给母亲;在上海由陈敏之代为保管的五百元(第二次被打成右派时潘序伦的馈赠)送给生活困难的林里夫;遗稿交给吴敬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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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朋友们的多方吁喊下,经济所的领导终于同意给顾准摘去“反党右派”的帽子,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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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来人拿出一张写着“我承认我犯了以下错误……”的认错书告诉他只要在上面签个名,马上就能完成摘帽手续,重新回到人民中间来时,顾准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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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反复说明,他们是出于好意。顾准却并不领情,怎么劝也不签字——他实在不愿再受一次灵魂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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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友上前恳劝:“如果你摘了帽,儿女们就会来看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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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准触动了。沉思半晌,极其勉强地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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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颤颤巍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因内心备受煎熬而流下了眼泪,对骆耕漠和吴敬琏道:“临终还在认错书上签字,对我来说真是奇耻大辱啊!我签这个字,既是为了见见我的孩子们,也是想,这样或许多少能改善一点他们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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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所的党组织收到认错书后,派代表到病床前宣布了摘帽通知。顾准简单地表示感谢后,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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