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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祥熙听了这些话,心里美滋滋的,是咯,在太谷、在山西,谁还能比得上咱呢?这回呀,我孔祥熙将不仅以财富闻名,还将以这个夫人让所有的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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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烛之夜,少不得一阵乡民们粗俗的闹房,虽然一些人出言不雅,好在霭龄已是结婚多时,加上她的伶牙俐齿,倒也把这些人对付得晕头转向,使他们得不到多少便宜。几个愣小子还想动手动脚,上去搂搂抱抱时,霭龄才吓得没了主意。还好,孔祥熙及时进来,一个眼色,霭龄早心领神会,趁东邻的二赖子伸手去抓她腰带时,立即柳眉倒竖,顺势从腰间抽出一支假枪,对准二赖子脑袋就喊着要开枪,吓得这小子抱头鼠窜,闹房的人也借机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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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房的人一走,小两口哈哈大笑,祥熙顺势抱住霭龄,扔到了床上。“哎哟!床上有虫子!”霭龄一惊一乍,大呼小叫,孔祥熙也兀白吃惊,生怕真有什么蝎子、蚰蜒、簸箕片,吓着了爱妻,丢了自家面子,那样以后在夫人面前就更矮三分了。急忙掀开床单去找,哪有什么虫子,原来是些红枣、花生、栗子、黄豆之类,霭龄怒瞪两眼,质问道:“搞什么鬼名堂?想硌死人哪,不让睡觉啦?”孔祥熙这才笑了:“哈哈,这是咱这地方的风俗,这叫撒床,是长辈们的一种祝福!”霭龄哪里知道这些名堂,兀自怒意不消:“撒什么床,祝什么福?”孔祥熙笑着解释:“红枣栗子这是要你为咱孔家早生贵子,‘枣栗子’者‘早立子’也。”“那这花生呢?还要我当花瓶,给你孔家长花吗?”霭龄还是不满地说。孔祥熙仍是笑哈哈的:“这你还不懂吗?要你花生,插花着生,一个儿子一个姑娘,一个儿子一个姑娘,也别光生儿子也别光生姑娘啊!”霭龄听明白了,怒意方才下去,但还是假绷着脸说:“做你娘的美梦去吧,把我当什么了,成你们家的生孩子机器了?告诉你,事业无成,别想让我给你生一个脚指头!”说完自己先笑了。孔祥熙一把抓住搂在怀里,口噙住霭龄的鼻子:“小乖乖,这就由不得你了。”霭龄脸色羞红,一把推开祥熙,两人又打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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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年之后,孔家长辈们的祝福得到了验证,宋霭龄插花着为孔家生下了4个孩子,果然是两男两女,成为宋氏三姐妹中唯一留下后代的一个。这4个子女又演出了许多曲曲折折的故事,世人赞美和非议兼而有之。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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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高原上的黑夜是真正的黑夜,可不同于大上海非要把黑夜制造成假白昼。夜幕低垂,笼罩四野,天地融合,人性复归。这是霭龄在婆家过的第一个夜晚,喧闹之后的静谧,夜幕后面的神秘,被窝里的甜蜜,都给她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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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期待着夫妻大礼之后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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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宅当祖宅,既在娇妻跟前有了面子又报了祖上的一箭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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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散尽之后,霭龄才得以仔细打量山西首富的祖宅。只见占地几十亩的深宅大院。果然气魄不凡,巨石砌墙,粗木为梁,院子一进一进,简直如同迷宫一般,很有欧洲中世纪古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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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黄土高原的腹地,孔家却有着类似江南风光的精致花园:一方莲池映着无边寺里的白塔,一条曲曲折折的长廊,色彩艳丽,与黑粗笨拙的石墙土瓦形成鲜明对照。临池一座古色古香的戏台,显足了主人的排场。尖顶的亭子,上面挂着清代文豪傅山手书的大匾:赏花亭。背面一匾。却是龙飞凤舞的“墨庄”二字。霭龄不解其意,问孔祥熙,孔祥熙顿时脸色飞红,支吾了一下,才说,文人墨客过去讲究赏花读书,无非是才子风流吧。霭龄虽然觉出孔祥熙神色有异,但想这里面总不至于有孔家的什么风流艳史吧,也就过去了。霭龄见到一丛枝条苍虬的巨形灌木,便问这是什么树,孔祥熙这才眉飞色舞起来,洋洋得意地说,这是一棵宝树,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没等说完霭龄就抢白道,我问你它是什么树,没问你它有多少岁了。孔祥熙嘿嘿一笑,是是。这叫枸杞。百年枸杞。枸杞子滋阴壮阳,使人永葆青春。哎,你看没看过《三言》、《两拍》?那里面有一则百年枸杞的故事……霭龄眼一斜,那是你们那些不正经男人看的混账书,我才不看呢。孔祥熙涎着脸说,夫人此言差矣。待我说来你听就知道了。有一个人经常向一贫僧布施,一天老僧请老善人到寺里答谢,说有一物吃后可以长生不老。拿出来一看。老善人见是一只腌死狗,顿时恶心反胃,心里说原以为这和尚是好人所以常常布施于他。谁知竟是个不守戒律的恶僧,口里不说,只推托不吃。老僧自己吃完后才说,这哪里是什么死狗,而是一支百年枸杞,看来你没这个福气,这也是命。霭龄盯住孔祥熙说,你有命,你去吃你这个百年枸杞吧。孔祥熙转身岔开话题,指给霭龄看二层楼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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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龄刚才问到“墨庄”时,孔祥熙为什么脸红?原来这处宅院并非孔家老宅,而是当初和他的曾祖父争夺拔贡取胜的孟秀才孟拔贡的花园。孟拔贡嘛,当然是舞文弄墨之人,所以他能在自己花园里题名墨庄,而孔家此后世代经商,并不以读书名世,他不会题这样明显的有文人印记的牌匾的。幸亏霭龄没有深究,否则孔祥熙以孟家花园冒充祖宅的把戏就会露馅了。这一层霭龄在太谷住了很长时间也没有识透,一直把这里当做孔家老院。也许她知道了不愿意揭穿,多年后她同外国记者谈话还把这里称作孔家祖宅,以此作为孔家富有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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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野生活虽比不上都市文明,但对于在城里住久了。用惯叉子刀子吃西餐的霭龄来说,这一直被她视为荒乡僻野的太谷,倒也不是那么蛮荒可怖,却时时感到一种新鲜和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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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家拿出了当地特有的各种名食,确让霭龄大开眼界。衣着艳丽的女仆把一盘一盘的食物摆上红木八仙桌,鹌鹑茄子、烫驴肉、挂炉鸡,香气四溢;瓦桶糕、绿豆糕、穿心酥、万卷酥、六角酥、佛手酥、篓篓酥,各种点心令人眼花缭乱;蒸的烫面、蒸粑、稍梅、糖油包子别有风味;光饼类就有那大薄脆、两张皮、剃头饼、盐包儿、瞪眼儿、牛舌头、石头饼、枣泥饼、一窝丝各具特色;那主食叫什么剔尖、擦尖、擦片、纳糟子、圪垛、圪搓搓、豌豆面疙瘩更让霭龄闻所未闻。几餐饭吃下来,孔家究竟有多大家业,可真叫霭龄心中没底了,心里一直琢磨,是这家人敢糟,还是财富无算?心想过去的皇上也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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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住虽好,毕竟太谷没有什么名山大川可以散心。霭龄不觉丝丝烦恼又袭上心头,想想当初自己在美国留学时的雄心壮志,想想跟随中山先生时的踌躇满志,想想自己在这里浑吃浑睡,完全被世界忘却了一般,昔日的朋友们此刻在忙些什么,革命下一步会出现什么情形,她真怕时间一长,自己也变成一个麻木不仁的土财主婆,岂不辜负了父母朋友,空怀一腔壮烈?越思越想,不觉一声长叹,两行珠泪早顺腮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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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来生怕爱妻受了委屈,处处陪着小心的孔祥熙早发现了霭龄情绪的变化,不过表面糊涂实则精明透顶的他并不去直接点破,而是有意岔开问道:“怎么了,怕把我孔家吃穷,给我们掉金豆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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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又把霭龄逗乐了,她娇嗔地剜他一眼:“去你的,把你孔家吃成讨饭鬼才好呢,谁管你金豆银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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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祥熙这才讨好般地说:“你不关心我孔家,我可也顾不上管你了,明天我可要到铭贤学校上班去了,你是留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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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龄哪里想到这是孔祥熙有意往自己心里侃,顿时来了兴致,连声说:“好好好,你不管我也别想撇下我,你去我也只好去,嫁鸡随鸡,嫁狗……”孔祥熙过来就拧霭龄的嘴,嚷着说,“我再叫你整天说我是鸡是狗……”两人又一阵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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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贤奇景——“嘉桂科学楼”高过“亭兰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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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霭龄随孔祥熙把行李搬到铭贤学校的校长公馆,铭贤师生欣喜欲狂。为迎接一别数年的校长重新回来主持教务和霭龄这么一个有传奇色彩的夫人到来,教师和学生费尽心机地把校长公馆做了刻意装饰。把学校环境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又到大门口列队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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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霭龄眼里,这铭贤学校可真是孔祥熙创造的一大奇观。它坐落在太谷城的东北角上,一色的洋房建筑,栋栋教学高楼之间,镶嵌着一个个二层楼的小院落。房屋全是雕梁画栋,檐角是中国的龙头,龙身摇摆横贯屋脊。屋顶覆盖着黄白蓝相间的琉璃瓦,墙壁是彩色瓷砖拼成的美丽图案,真正称得上富丽堂皇。不要说在本世纪初盖那样的学校,就是在又一个新世纪到来时,在县城以下也没有几所学校可以与它相比;不要说在太谷这样的穷乡僻壤,就是放到上海、北京、广州,它的建筑和园林也自有比不下去的风姿。霭龄看到这所学校,感觉上好像才回到了当代文明之中,她再也不想去住孔家那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老房了。她脸上绽开了花,那些欢迎的师生还以为对他们而笑呢,一个个更激动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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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龄随孔祥熙来到校长公馆,只见公馆是形成直角的两进小院,坐东向西一进院落,坐北向南一进院落。院里有兰草、玫瑰、伞形国槐,圆门方窗,白壁彩绘,煞是赏心悦目。楼下是会客室、会议室。一枝迎客松,似长臂作请。他们的卧室在二楼,门前一溜阳台,视野开阔,室内陈设则是一式西洋床具用品,令霭龄大为满意,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她兴致勃勃地又下来仔细欣赏梁柱上的图画。只见左侧横梁上是一老者垂钓,旁有一书生跪地拜谒,霭龄看了半天,疑为张良拜师。右侧画一粗壮汉子舞弄拳脚,旁边一群人围观。霭龄猜想定是拳打镇关西的鲁提辖了。一文一武,倒也符合教育方向,霭龄不禁颔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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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柱顶上时,霭龄的笑意却收敛了,原来那上面画的是一个荷锄仕女。霭龄把孔祥熙叫下来,皱着眉头问道:“你这会客室门前画个葬花的林黛玉是什么意思?难道原先没有我时,你成天就想着来个什么小姐姑娘的和你相会吗?”一句话问得孔祥熙哭笑不得,竟一时结结巴巴了。赶忙说:“夫人你、你误会了,我这画的不是林、林黛玉、林小姐、林姑娘,我的用意是要表现女子参加生产劳动,新的时代妇女要和男子一样参加生产……”霭龄杏眼一瞪:“你骗鬼去!新时代女性咋是这样装扮?”孔祥熙又佯装细看一番,赶紧想了词说:“夫人有所不知,在这乡下地方,要推行新东西很难,而你把它说成是古已有之,就容易多了,我这画就是说明自古以来就有女子参加劳动。铭贤学生不过是照古行事而已。”看霭龄不深究了,孔祥熙就来了兴致,指手画脚地说:“这天下大事,总以教育为本。教育兴则人才出。人才盛则国势强。民国以来不断有人邀我出去做官,我总舍不得丢下自己亲手创办的这所学校。我要培养一批能文能武、达智权变、有为国为民思想的人才,兴国家富人民……”霭龄早不耐烦了:“好好,你就当你的校长,当一辈子校长吧。可你怎么前一阵子跑到日本、跑到上海干什么去了?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都想着培养下一代人,就是所有的人都成了大学者大教育家,可谁来担当国家大任?”孔祥熙一下子口齿伶俐起来:“我是教而优则仕,学校办好了,也可以出去做官。但不论我做到多大官,这校长我一生不能丢,一生都要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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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祥熙倒真是说到做到,直到他当上了国民党行政院长,铭贤校长也一直兼任,从不肯交给别人,其间只有霭龄代理过几天的校长,不过时间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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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祥熙离开太谷几年,学校的教学虽未受什么影响,可财务上却遇到了一大堆问题。孔祥熙一回来,就忙着听汇报,想办法筹措经费。霭龄闲来无事,免不了到校园里各处转转走走。一日,走到学校图书馆前,上面那块“亭兰图书馆”的赫然大匾引起了她的沉思,为什么别的学校图书馆都和学校同名,这里的图书馆却另起了一个名字。而且这“亭兰”二字实在猜不出什么意思。她问一个陪同的教师。这教师哪知会出什么风波,就实话实说,这乃孔校长一片孝心,亭兰二字各是孔父母名字中的一个字。校名既为了铭外国传教士之贤,不好改动,这图书馆名当然可以自己另起。说完还为孔校长的高明得意地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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