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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琼斯船长惊愕了,他不得不恢复理智重新审视这个貌不惊人的东方小男孩。他对美国华人区的生活习俗和他们的思维方式有一些耳闻,他对小家伙的出走完全能够理解。同时他对阿虎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雄心勃勃的计划流露出了少有的赞赏。凶恶外表下那颗善良的心开始表露出来。查尔斯·琼斯船长蹲下来,慈祥的目光仔细打量着阿虎。他看见这孩子生得虎头虎脑,圆圆的脸蛋还未脱掉童稚天真之气。尤其那一双镶了乌黑闪亮长睫毛的丹凤眼,眨动之间透出一股聪明英俊之气,叫人顿生怜爱之心。查尔斯·琼斯船长轻轻抚摸着阿虎的头,开始认真考虑怎样帮助这个将来定会大有出息的中国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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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琼斯过去收留过外籍船员,比较起来,他认为这个中国小孩更机灵更有胆量,也更让人喜爱。根据美国的习惯,他决定不把这个孩子撵下船去,也不把他遣送回那个华人小店,而是先留在船上,适当的时候再安排他接受正式教育,按照美国方式把他培养成一个有用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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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虎留在了船上。他并不要利用别人的好心,也不接受什么人的恩赐,他要凭自己的力气挣饭吃。他每天都拼命干活,擦甲板,拖船舱,给船长和其他船员洗衣服、擦皮鞋。他的勤奋和聪明博得了船上每个人的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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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私艇大部分时间在海上巡逻,单调寂寞的船上生活,特别容易产生谈话的欲望,尤其是同新来的人谈话的欲望,即使面对的是一个对许多事情似懂非懂的孩子。而且往往对方越是对某个事情知之不多,谈话人的口才就发挥得越出色。没有情况的时候,琼斯船长就与阿虎聊天。琼斯是一个基督教徒,也是林肯的热烈崇拜者,他希望把他的人生信念都移植给这个中国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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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追求自由吗?《圣经》的真理就是自由的真理。只要你心里有上帝,上帝就与你同在,给你力量,给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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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林肯吗?林肯的主张应该在全世界得到实施。你们那个由满族皇帝统治的中国,当前最需要的是实现林肯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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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尚周、温秉忠和阿虎已多次谈论过林肯,在与亚当斯曾孙女的接触中阿虎也听到过林肯。阿虎对林肯几句简单的插话使查尔斯·琼斯备受鼓舞,他滔滔不绝地描绘林肯反对奴隶制的英勇斗争史,向阿虎解释林肯的政治主张,用他的理解帮助这个中国男孩认识林肯思想的真谛。在这艘船上,阿虎的整个身心都受到了查尔斯·琼斯思想的熏陶,他所接受的西方教育,在这艘船上实际上已经开始了。但是这种教育并没有使他完全“洋化”,他的血管里流淌的依然是炎黄子孙的血液。他所接受的知识越多,越是激起他对祖国命运的关注。林肯解放的奴隶不过才三百多万,而此时的中国,四万万人事实上都是清朝皇帝的奴隶。阿虎的最大愿望就是磨炼自己成才,以后为推翻中国事实上的奴隶制做一份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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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9年1月,船上有了一个空额,在琼斯船长提议下,所有船员一致同意让阿虎来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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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琼斯用“查尔斯·沈”的名字给阿虎作了登记,并且把他的年龄虚报成16岁,因为这是作为船员最低的合法年龄。从此阿虎成了美国财政部税务局一名领取工薪的正式船员。这页最原始的登记现在还保存在美国档案馆里,登记的准确时间是1879年1月8日。至于为什么用“查尔斯·沈”这个名字,则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是美国人听中国人名走样所致,有人认为是为了逃避伯父的追寻。但明显的是阿虎对这个名字并不太满意,后来他把当时使用的“SUN”(沈)拼写成SOON(松),回国以后才拼写为“SONG”(宋)。这是清朝时对于中国宋姓公认的正确拼法。不论怎样,他过继给伯父这一事实是不能抹杀的,虽然他为了感激查尔斯·琼斯船长,干脆改名为查理,但他的中国姓是不愿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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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私艇与走私分子打交道,船员需要严格的纪律和英勇牺牲精神,因此船员过的是一种军事生活。宋查理在缉私艇上一方面为美国政府恪尽职守,一方面抱着将来报效祖国的志向,宁愿多吃苦,也要对自己严格要求,养成了良好的军事素养。这种素养不仅使他形成了办事雷厉风行、严格遵守时间的良好习惯,在辛亥革命时期还直接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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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0年1月,是船员退役的季节,由于宋查理在艇上的突出表现,他被批准再服役一期。他的前途似乎十分光明,许多人向他祝贺,他高兴地接受了。但当一个船员告诉他,这一期服役期满,他就可以申请加入美国国籍,而且会毫无困难地被批准时,宋查理扬起了眉毛:“加入美国国籍?我是中国人,我有自己的祖国,为什么要加入美国国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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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不知道吗?加入美国国籍,你以后可以在美国自由择业,受美国法律保护。美国的文明富裕在世界上可是首屈一指的,在这里可以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生活得更舒适,你回到中国是没法和在这里相比的。你的同胞有多少人拼命谋求一份美国护照而不得,你有很好的机会能眼看着错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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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各有志!”宋查理硬邦邦甩下一句中国谚语走开了。宋查理在艇上继续服役4个月后,一件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查尔斯·琼斯船长从“科尔法克斯”号缉私艇上被调到了北卡罗来纳州的威尔明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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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斯船长曾答应这一期服役期满就送宋查理进美国大学学习,他的突然调动不仅使宋查理失去了一位好上司好老师,而且日后入学的希望也变得渺茫了:查理·宋两个月闷闷不乐。他写信给琼斯,久久没有回音。一天,查理在海边独自坐了很久,他忽然想到了祖辈人常说的命运。他开始疑惑了,难道冥冥中真的有一个命运之神,掌管着芸芸众生的生死苦乐吗?一场暴风雨又来临了,他不顾如泼的大雨浇身,跳上一块岩石,向着电闪雷鸣的天空,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呐喊:“苍天啊!你太不公平了,你不配做神,你怎能这样对待我,我的苦心你难道视而不见吗?我抗议你这样安排我的命运,我抗议,我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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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的东方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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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宋查理完全陷于绝望之中时,他收到了琼斯船长的信。原来,琼斯一直把宋查理求学的事记挂在心。他先写了信到华盛顿,请求他的上司允许查理提前退役,获准以后,他又拜托朋友,对查理的未来作了周密安排。雨过天晴,宋查理的心情比明亮的天空还要清澈,他相信幸运之神永远伴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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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查理顺利到达了北卡罗来纳州的威尔明顿,琼斯把他介绍给了阵线街卫理公会教堂的头面人物穆尔上校。分别的时候,查理一再向琼斯船长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琼斯船长却摇着大手表示不必客气。他认为帮助这样一个有志气的男孩,将带给他一生中最大的光荣。琼斯拿出许多备好的礼物送给查理,查理谢绝了其他所有的馈赠,只要了一本关于林肯的小册子。这本书以后一直伴随着他,直至临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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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尔上校对宋查理的未来有他独特的考虑,这就是把他培养成一名神职人员,然后送回中国去传播基督的教义。当然,这样查理必须先接受洗礼,成为一名基督教徒。是否接受宗教洗礼,宋查理并没有费太多心思去考虑。中国人历来对宗教是比较宽容的,中国很早就有儒教、道教、佛教和伊斯兰教,从明朝开始,利玛窦又带来了西方的宗教。天主教、东正教、基督教在他们各自看来有很大“区别”,但是一般中国人却认为他们都差不多,都是要人信仰上帝,劝人行善不做恶事,主张要帮助别人。宋查理在琼斯那里已经听到过《圣经》中的箴言,听到过不少宗教故事,这为他成为一名基督教徒铺垫了道路。但给他印象最深的,却是琼斯同他关于上帝的第一次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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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琼斯问他:“你信仰上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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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是基督教徒。”查理认为这样回答会伤琼斯的心,但从小父母教给他的是为人不能说谎,所以想了半天他认为还是应该这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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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斯说:“那么,我应该更加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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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非常奇怪:“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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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是基督的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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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谈话使查理大受感动,对基督教产生了很好的印象,这种主张帮助别人的教义同他从小受到的中国传统的美德教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信仰基督教可以获得接受教育的机会,查理同意了穆尔上校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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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0年11月7日,查理的洗礼在阵线街卫理公会教堂隆重举行。一位来自遥远东方的“天朝人”要皈依基督,这使教士教徒们大受鼓舞,他们纷纷赶来目睹这一庄严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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