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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去年的“皖南事变”以后,宋庆龄与两位姊妹的关系又一度趋于紧张。当她从香港回到陪都后,重庆各报的记者削尖脑袋也弄不到一张宋氏三姊妹的合影照片。蒋介石在黄山官邸特为宋庆龄修建了一幢名为“云峰楼”的别墅,以供宋庆龄消夏之用,她也一直未去住过。只是在蒋介石作出“今后绝无剿共的军事行动”的许诺之后,宋庆龄愤懑的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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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有时需要做出一些让步,这个道理很简单,而且普遍地为人接受。为了搞好战时的救济工作,给中国的抗战增加一份力量,宋庆龄有意避免参加政治方面的争论,以免影响工作。她的沉默是为了集中全部精力来争取抗战的胜利。基于这个目的,整个抗战期间她再没有公开发表过谴责蒋介石集团的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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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她们又来到了五号病房。一个腹部重伤的老兵,由于伤口感染,刚刚咽了气。他的脸上流露出临死时的悲愤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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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负责的伤员,太不像话了!”院长喊出声来,大声训斥着病房主任。让三位夫人看到死人,院长心里觉得十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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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庆龄从人丛中走到这位死者的床前,把手里捧着的一束鲜花放在老兵的床头柜上,然后,她又亲自动手把白被单蒙住死者的头部。宋庆龄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眼里噙着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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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床伤员的情绪受到感染,竟然激动地抽泣起来。昨夜骂娘的那位黑大汉,此刻也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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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霭龄也激动起来,她摘下雪白的手套,挨个与躺在床上的重伤员握手。她还当场对陆军医院的院长说,她保证让每位伤员官兵出院退伍时,都可以得到一套新军服戴领章、一包食品和一些零用钱。宋霭龄还说,如果募捐工作顺利的话,她还打算为退伍军人按月提供额外的津贴。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她许诺要花的这笔钱用到了刀刃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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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先生,”宋美龄说道:“屋里没安装暖气设备,冬天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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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不说您也知道,进口的暖气设备一般都先供应各部部长和高级官员,医院里很难弄到。当然,我们也有弥补的办法,冬天总是要在病房里烧木炭。”院长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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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当宋霭龄伸手跟那位黑大汉握手时,他却咧着嘴说:“夫人,我们老家那地方是不时兴跟女人握手的。”因为恰在此时,黑大汉又记起了社会上关于孔祥熙一家的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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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霭龄感到有些尴尬。但她毕竟什么场面都见过,因此不动声色地叫随从把一袋伤兵之友协会募集的慰劳品放在黑大汉床头,又若无其事转身去握另一位重伤员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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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注意清洁卫生,要常叫护士给你们洗澡,”宋庆龄坐在黑大汉床前和蔼地说道:“分配的肥皂够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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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种人,”黑大汉说,“没有肥皂也能过。我又不能经常洗衣服,用不着什么肥皂。不过,我听从夫人的吩咐,尽量常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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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姊妹接着往下视察,沿着一间间病房、一排排病床往前走。对有些伤员,她们伸手去握一握;对有些伤员,她们则说些鼓励的话。那些耳朵被震聋的伤员听不见她们的话,但是懂得她们的意思,便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来。宋氏姊妹此时此刻的心情虽然各有不同,但她们有个共同的意念,是他们这些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才巩固了中国战区的广大正面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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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姊妹随后还视察了陆军医院的手术室,并观看了一次手术。她们不时插嘴吩咐着主刀的大夫,要他尽量设法保住受术者的双腿,而拒绝听信教科书上讲的关于肢体坏死的症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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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这小伙子还有双腿,”宋庆龄说,“那么他今后干什么都有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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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给他点特效药,多给他输血,钱由我付。”宋霭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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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保住他的双腿,”宋美龄说,“我们将感谢你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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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刀大夫在宋氏姊妹的鼓励下,打消了给这位伤员截肢的念头,聚精会神地开了几处切口,把碎弹片一一拈出来,然后重新做了严格的消毒和缝合。在主刀大夫看来,这位伤员的腿基本上可以保全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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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宋氏姊妹满意地走出手术室,接着又到病员伙房去视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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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姊妹离开第五陆军医院后,伤员们已经不是因为伤残而感到沮丧和自暴自弃的人,而是重新鼓起生活勇气的男子汉了。他们当中的轻伤员,大都打算出院后重返前线,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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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她们这次视察时,再带些漂亮的小妞陪我们跳跳舞,那就太棒了!”一位年轻伤兵开玩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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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小子,真他妈混蛋!”黑大汉咆哮起来。他默默地说:“我真没有想到,她们这些贵夫人们还把我们放在心上,还来看我们,关心我们的痛苦,好!”说着,他大叫了一声:“安心养伤,伤好了再说!”他一仰身子躺卧在床上,眼睛里滚出了几滴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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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伤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有的说宋庆龄像个慈祥的妈妈;有的说宋美龄等于是过去的皇后,只是一点架子也没有;有的说宋霭龄是个财神娘娘,她给我们许的愿一定会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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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欢声笑语掩盖了这里的痛苦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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