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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多年来,宋查理和他的家人首次与孙文在公开场合一起亮相,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危险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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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在全国到处巡视,铁路所及之处都有他们的身影。列车时而沿着长江边飞驰,时而咯噔咯噔地从满洲里的高粱地里穿过,时而又在广东省那怪石嶙峋、郁郁葱葱的喀斯特地貌的山谷中蜿蜒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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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列火车配备的都是专列车厢。孙文乘坐的是以前老佛爷专用的那节车厢。慈禧太后当年预定了一列16节车厢的火车,之所以定这个数,是因为其他国家的君主也都定这么多。她专用的那节车厢的豪华程度甚至超过了罗曼诺夫王朝的沙皇在西伯利亚铁路的专用包厢。慈禧太后曾带着40双鞋子和2 000件旗袍坐在这个车厢里巡游过一次,此后再没人坐过。蓝色的天鹅绒地毯上绣着金黄色的牡丹花和凤凰,窗户上则挂着黄色丝绸窗帘,陈设颇具皇家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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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孙文的澳大利亚记者端纳陪着他们去过一次北方。每到一站,孙文都会在一片军乐声中走下火车,接见当地的达官显贵,坐下来品茶,然后发表讲话。孙文还经常跟端纳促膝长谈,讨论如何发展中国。有时候霭龄也会搬把椅子坐在一旁记录,并时不时报以赞许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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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孙文看来,建设铁路是解决中国贫困问题的答案所在。他坚持认为,在没建铁路之前,美国一直处于贫穷状态,但在借钱建成了20万英里的铁路之后,美国成了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因为中国的疆域比美国大一些,因此要建的铁路也应该比美国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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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上午,端纳又被叫到孙文那里。来到之后他发现孙文正盯着墙上的一幅巨大的中国地图,手中挥动着一支毛笔。端纳看到孙文在地图上不停地画线,把各个城市连到一起。当他明白过来孙文在做什么的时候,心中暗自思忖:“我找到了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孙文已经疯了,还不是一般地疯。”端纳把两人谈话的内容记录了下来,他俩的对话现在看起来仍很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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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请你帮忙设计一下这张铁路图,”孙文说道,“我计划在10年之内建设20万里铁路线。我正在地图上规划这些铁路线。看到从一个省会连到另一个省会的那些粗线了吗?它们将被建成主干线,其他的则是支线和次要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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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端纳每天早上7点都会准时来到孙文的车厢,看着他在那里不停地画线。他会涂掉画歪了的线路,然后重新画上直线。后来,当他们乘坐的火车来到一座预定要召开记者招待会的大城市时,端纳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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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把你的铁路图展示给记者们看,”端纳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会提前泄露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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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他嗤笑端纳说,“我不介意。我想让大家知道这个计划。我的铁路图将会拯救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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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你曾说过将在10年之内建成20万里铁路,”端纳反击道,“这是不可能的。第一,这需要很多钱,第二,我觉得这么长的铁路你30年也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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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简单,”孙文回答道,“我们需要多少钱都能弄来。我将用英国人的钱建一部分铁路,用美国人的钱建一部分,用德国人的钱建一部分,用日本人的钱建一部分,如此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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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不知道清政府当年也想这么做吗?他们试图实现铁路国有化,然后利用外国资本运营,但结果却引起了一场铁路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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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孙文不再说话,端纳指着地图上群山连绵的西藏说道:“绕西藏的这条铁路你永远也建不成,你也只能地图上用毛笔和墨水画画,仅此而已。你的铁路所要经过的一些山口,有很多高达15 000英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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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公路,不是吗?”孙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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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没有公路,只有狭窄坎坷的羊肠小道。它们盘山而上,直达云天。那些路陡得连强壮的牦牛也很难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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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建公路的地方,就能建铁路。”说完,孙文便结束了这个话题。后来,端纳记下了他个人对孙文梦想的看法:“我说他疯了,并不是因为他画了那样一张铁路图。因为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并假以时日,他规划的那些铁路,哪怕是再多一点儿也都能建成。我认为他疯的原因是,孙文认为,他画下了这张铁路图,外国资本家们就会给他足够的钱,让他在5—10年之内把它们全部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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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的助手们确实也向摩根这样的金融家们申请过资金,不过没有任何结果。他们只与乔治·波林的伦敦公司签过一个合同,后来因为“一战”的爆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即便是那个签过的合同,也只是刚进行到勘探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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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设想确实让孙文兴奋了一段时间,但端纳发现了一些迹象:孙文对革命的失望慢慢变成了绝望,而绝望中的他似乎失去了对现实的掌控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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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头脑发热的孙文冷静下来的很有可能是霭龄。孙文是个梦想家,而霭龄是个现实主义者。作为他的秘书,霭龄最清楚他的弱点所在,知道他属于那种外强中干、夸夸其谈的人。孙文相信什么、坚持做什么,对霭龄这样现实的人来说都无关紧要。信仰并不是什么有形资产。她在查理身边,经常看到他因革命者们不断遭受挫败而扼腕叹息。也许她自然而然地会把这一切都归咎到孙文的头上。不过,在她妹妹庆龄眼里,孙文完全是另一番不同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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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年年初,野心勃勃的袁世凯应验了最可怕的一个预言,开始采取行动独揽大权,他准备登基称帝的想法已经昭然若揭。实施独裁统治后,他撕毁了迁都南京的承诺。控制北方各省的军阀都是在北洋武备学院里培训出来的所谓的“北洋军阀”,全都效忠于他本人。把政府设在北京,就可以使之完全处于袁世凯的掌控之下,在外则有北洋军队的严密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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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从位于紫禁城中的大本营里派出刺客,消灭他的主要政敌,目标就是新成立的国民党中与孙文结盟的那几位共和派领导人。国民党当时正以压倒性的优势夺取选举的胜利,但在他们还未完全有能力对抗袁世凯之前,袁世凯派出的杀手们开始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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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政权非常明白,通过暗杀可以清除那些最有希望与之竞争的领导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事态也正沿着这一趋势不断发展:田野里的花朵被一一拔除,留下的只有等待发芽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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