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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将军，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们认为应该把刚刚听到的消息通报给你。否则就显得我们见危不救，太对不住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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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迪威想好的笑话没能说出口，他大张着嘴巴：“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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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直口快的美龄说：“是这样，现在正有人策划撤换你，我们真怕不能再在家里愉快地招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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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史迪威紧缩的心有些放松，“委员长向罗斯福总统提出的这个建议，已被总统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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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龄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乔，现在的问题不在中国方面，而在你的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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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龄连所用的称呼都是别具匠心的。她在极力套近乎的时候，用一般的称呼“史”，而在存心打棒子的时候，反而用了这个昵称“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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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策划撤我？”史迪威显然被击中了，他瞪着惊愕的眼睛，“我与蒋先生的矛盾，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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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单纯了！”霭龄的措词、语气，像一个母亲训导混沌未开的孩子，像一个教师向入学蒙童进行启蒙教育，“美国有一个院外援华集团，你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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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知道，那是由一些活动能量很大的议员组成的一个非正式团体，他们通过各种途径向公众宣传中国，向政府施加影响，促使政府制定有利于中国的政策，增加对中国的援助，密切中美关系。”史迪威像小学生背书一样朗朗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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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道这个‘华’是特指蒋委员长的政权，并不是泛指中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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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史迪威有些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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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关键就在这里。这个院外援华集团的成员都是我们下工夫一个一个争取来的，是与我们私交很深的可靠朋友。今天给你透个秘密吧，他们为中国的事所作的努力，我们是心中有数，知恩必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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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迪威拍着脑袋：“噢，我明白了。你是说他们在为蒋宋家族工作，蒋先生对我不满可以通过他们去向总统施加压力，达到他撤换我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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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龄抢过来说：“你说得太露骨，太难听，我们中国人是不这样说的，应该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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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龄拍了一下美龄的肩膀：“小妹，我觉得这壶咖啡味苦了些，你尝一下是否该再加点糖？”美龄打住了话头，去品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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霭龄缓缓地说：“乔，实际情形是这样，现在你的一些做法已经把院外援华集团和蒋先生逼到了一条舢板上，根本用不着蒋对他们传递什么、要求什么。你知道，蒋同美国的联系完全靠我们宋家兄妹，他自己与美国是联系不上的。你是我们姐妹俩最好的朋友，我们不会一边请你喝咖啡，一边去动员美国议员施加影响去撤你的职。在中国，那种做法叫两面三刀，是很卑鄙的行为，我们不会那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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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史迪威说的可能是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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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道理很简单。”霭龄是善于做套的能手，她只需在必要的时候让美龄敲敲边鼓，收套的绳子始终攥在自己手里，“院外援华集团几年来一直在鼓吹蒋介石是抗日英雄，是远东反法西斯的旗手，为他争取了不少美援。但你却报告说他每天发布的对日战报，90%以上都是假的，说他的政府贪污腐败，这不等于说院外援华集团在与蒋同流合污，共同欺骗美国政府和人民吗？你伤害的不止是一个蒋介石，同时也得罪了你国内的一股势力，是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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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迪威挺得笔直的脊柱出现了弯曲，头伏在了膝盖上。不一会儿他喃喃地说：“我直接写给总统的报告，这些人怎么会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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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不要忘记，美国人最讲新闻自由、言论自由，记者抓到的东西，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地捅出去。越是机密的东西，他们越是千方百计去刺探，去公开，去引起轰动，以使自己出名……”美龄逮住这个话茬竟说得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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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霭龄一声轻唤，却是一个警示。她怕美龄把话题扯偏，钓鱼钩子没弯儿，就没有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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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我扯远了。总之，美国别的东西都好，但这新闻自由、言论自由绝不是好东西，最容易坏事，最容易损坏国家利益。我和蒋先生都是主张庶民勿谈国事，新闻必须检查的。”美龄心中这些话如骨鲠在喉，不吐出来是不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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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并不需要记者到白宫去偷阅文件。你的报告也许现在还安全地锁在保险柜里。但是你的想法你自己没有控制好。”霭龄始终保持着轻声慢语。她的每句话都是深思熟虑的产品，没一句是脱口而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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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是我自己泄露出去的？”霭龄没有直接回答史迪威，她起身走到一个文件柜前，取出了几份美国出版的报纸和军统密报的清样，然后指给史迪威看：“瞧，这是你在西安的讲话，这是你在重庆的讲话，这一篇是你在昆明给飞虎队讲的。这个是你在缅甸当着英国军队和中国远征军讲的，美国记者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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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迪威没有去接。他只从霭龄手里瞟了几眼。不错，那些话是自己讲的，没有歪曲和捏造，只是好些义愤填膺时谩骂国民党政府和蒋介石的话被特地标了出来，显得那么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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