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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早从北京劲松的陕西汉中市驻京办出发,一路问了不下十个人,总算找到了万安公墓,不过,天已近晌。当时,万安公墓已经恢复对外销售墓地,见我不请而至,销售部里坐着聊天的两位女子有些喜出望外,忙站起来问我:是给老人选地儿吧?接着就把我往墙上的墓穴图表前引。我忙说明来意:想看看李大钊的墓,或者还有其他名人的墓。她俩的热情陡然消退,而且一退就退回座椅上,说,进去找吧,不少解放前的名人都埋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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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阒无声息的万安公墓里,就我一个游人,开始漫无边际地寻找。众冢连绵,除李大钊烈士墓有指示牌外,其余的上千座墓皆无指南。从墙上的图表上我已经知道,该墓园以“金、木、水、火、土”排序,在“金”区“舜”组的最西北角,有一座墓与众不同,墓碑是背对众墓——坐南朝北,向隅而筑,一副坚决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死者是谁的架式。因好奇,我走过去,却极意外地见到了不大的石碑上刻着“合肥段公芝泉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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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知道,这就是堂堂一代民国军政巨头的归宿!简陋的碑面背人而立,我差一点就从其跟前拔脚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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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段墓跟李大钊的墓,相距不远,最高统治者和被他下令通缉的国家要犯,竟同眠于这块土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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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墓,就是如此的普通。满目荒芜,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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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几张照片,我默默折回。那一次造访,我还不知道此碑乃段之老友章士钊所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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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正是段宏业找到章士钊老人,章请示了毛泽东以后,有关部门才准其遗属在此购买了墓地。也幸亏“文革”时进万安公墓“破四旧”的革命小将们均无文化,不知“合肥段公芝泉”何许人也,故而段墓得以不动声色地避在墓园一隅,侥幸躲过一劫——国家与民族之空前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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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9月,我二访万安公墓。找到段墓时,但见圹位已扩为标准的双人墓,墓碑也更新为更高的水磨石碑,碑文依旧像章士钊的手迹,却多了不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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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公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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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张佩衡 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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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宏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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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及诸孙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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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前,有白酒一壶,酒盅两个,有一小束枯萎了的花儿。显然,墓主人的孙辈或曾孙辈后人来过。威风凛凛的段祺瑞,死后如此凄惶,这既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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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此墓,当然与逝者生前的身份不符。一位国家元首级历史人物的身后事,历来应由后世的中央政权料理,而非孑然遗族来延续香火。当然,文明达不到一定高度的社会,是没有人敬畏历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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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有一天,此墓主会再被迁葬,或迁往西山卧佛寺旁的某处宽敞的“风水宝地”,或移柩于黄山怀中。那时,一定是堂堂正正的礼葬;之后,一定是体体面面的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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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个“金”区里,我还见到了两位名噪一时的民国军人韩复榘和马占山的墓。那边更新也更大的一座,是数年前过世的作家萧军的墓。比比别人的永久住处,老段那向隅独居的家,益发显得寂与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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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里的时候,我让朋友杨志鹏的“帕萨特”多跑了点儿路,从平安大街又走了一趟,为的是经过那座硕大的灰砖影壁和宏伟大门时,我再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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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8月,我第二次到北京万安公墓时,意外地发现段祺瑞墓已经重修,而且,墓前还摆放着一壶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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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垛重见天日的巨大影壁,还是那座气宇轩昂的旧朝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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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看我也知道,眼下这里不会有变化,门口的文物保护牌也还没来得及更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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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人们还顾不上建一座“北洋政府博物馆”,更不屑于重新描摹一个耿介的军人执政者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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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6月29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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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7月19日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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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7月22日重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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