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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178 敲窗。里边看门人出来,不出意料地发问:找谁?人面比天气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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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180 我一手举相机一手举一本北京文物书籍,问此地是否北洋军阀吴佩孚的故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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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182 人家答非所问:这里是机关,不许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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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184 我正失望,传达室后的一排平房中,挑帘走出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干吗呢?记者?找吴佩孚的家?对喽,正是这儿!进来看看吧。我就管这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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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186 我激动得鼻腔都发酸了(不像是冻的)!在多年的异乡寻访记忆中,没有哪次能像今天这样巧合与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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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188 该管事姓刘,叫刘建国,是这家单位管行政后勤的人。也许难得有人来参观他经手维修过的“花园”,所以,他很热情地领我们从一座白楼前经过,在一座灰砖墙小院门前停步,推开两扇新油漆过的小红门,过了一条窄得只容一人进出的小甬道,说声:“到了”,我们就置身于一座修葺一新的典型的北京四合院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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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190 “这是我们单位内保留的最后一套完整的老房子了。原先,大院里有八座这样的小院,一个套一个,个个有长廊相通但又个个不同,非常漂亮!现在嘛,就这一个了,是去年我张罗着修缮的。”刘建国不无惋惜地介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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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192 说实话,一陷入这座小院中,我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造反有理”的“红小将”们居然也有打盹的时候!大军阀吴佩孚的故宅竟然在国家机关的楼群之中被深藏了一角,尽管已经是十分狭隘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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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194 小院极美,我第一眼看去就有点懵,为这仅存的吴的家园的幽静与优雅而懵得一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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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196 西厢房有位长者出来探问:找谁?刘建国随口打了个招呼,那长者便退回屋里。看看厢房门上的牌子,知是该单位的数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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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198 小院复归静谧,静谧得如一方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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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00 我定定地站着,想不起看过的哪座旧日豪宅能留下如此恬然而完美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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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02 完完全全的一座京城四合院,红门红窗红廊柱,灰砖灰瓦灰墙面,北面的正房、东西厢房和南房,都十全十美待在正晌的阳光里,东西厢房的四个墙头上,还分别砖刻着松、梅、竹、兰的图案,每一幅都古朴而深邃。院当中,是一株巨大的叫不上名字的古树,虬龙一样挣扎着长向天空。树下,有一对很旧的汉白玉雕花金鱼缸,缸体上镂空的雕花极是瑰丽。另一边,一方石桌,细辨桌侧四周,竟是十二生肖的浮雕!我失声叹曰: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石鱼缸与石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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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04 “这三样东西是院子里的原物,别的什么也没有了。”刘建国说,“你们来晚了,早来一个多月,这棵老树还是绿的呢,满满的叶子遮了大半个院子,人在树下很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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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06 当年,吴佩孚经常在这棵不知名的奇树下徘徊,并百无聊赖地伏身金鱼缸前发怔——吴运乾与吴运坤前几年撰文回忆过,其先祖父“一有闲暇,便喜爱信步庭院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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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08 吴秀才甚至写过“赏鱼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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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10 连天烽火怅离居,何处春风到草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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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12 景物不殊人事改,临流顾影羡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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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14 吴氏未有子女,中年后以吴文孚之子吴道时为嗣子。一个男子同时兼两家的继承人,这在中国宗法制度中,称为“兼祧”。在传统时代,儿子不仅是本家族的正统传人,而且还是最高级别的私人代表,无论前清,还是民国,概莫例外。不信你看,从袁世凯到孙中山,从张作霖到蒋介石,谁能免俗?吴佩孚也一样,有了名义上的儿子,才可代表自己待人接物。孔祥熙到北平前来看望之时,就是嗣子吴道时代表吴佩孚与高级幕僚一道到前门火车站去迎接的。在传统社会里,没有儿子是万万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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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19 北京什锦花园里仅存的一处完整的小四合院,是吴佩孚晚年的住所,院里的一棵不知名的古树,虬龙一样挣扎欲飞。摄于2011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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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21 运乾、运坤二位即吴道时的儿子,也算吴佩孚的孙子,他们的幼年时光正是在什锦花园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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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23 侯门深似海。吴子玉本来就是一个颇讲礼仪的人,更因虎落平川,心情郁闷,所以,即使孙儿们想看他一面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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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25 让我们往下读运乾、运坤兄弟的回忆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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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27 先祖父平时不大步出庭院,也很少与家人亲眷一堂同聚。每天的正餐,总是与旧部及幕僚们共进,或接待来访的宾客。仅在一年一度的除夕,才和家人一起吃一顿团圆夜饭,继而领导阖家进行祭祖、辞岁、拜年等例行的一套传统的节日仪式。全家人依次行过拜礼之后,再与家人一起观看一会儿庭院中燃放的烟花爆竹。子时之后,远近亲族、宾朋、幕僚、部下等即络绎而至前来拜年,此时先祖父便被奉劝安歇去了。于是,这短暂的家庭团聚即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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