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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35 我因景仰吴子玉而结识蓬莱市政协的文史专家蔡玉臻,又因蔡先生而与沙向阳兄相识(其祖上乃康熙年间任礼部尚书三十余年的沙澄)。在沙兄的引导下,2011年6月8日下午,我曾踏访蓬莱“吴家大楼”的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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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37 像全国各地一样,蓬莱的古城墙,连同东、西、南、北四座城门,都早被拆得无影无踪。清代的北大街,现在叫钟楼北路。在一座颇有气派的新建宾馆大楼的身后,有个不大的院子,是驻军招待所,对外营业,名“登州宾馆”。院北边是一座二层小楼,建于20世纪50年代,为客房;南边是一排平房,是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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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39 沙兄说,这儿就是当年的吴家大楼原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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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41 读《蓬莱历史文化研究》方知,所谓的“吴家大楼”,不过是吴氏故宅四进院的最后一进有座二层砖楼而已,盖因当时蓬莱古城里没有楼房使然。民国十四年(1925年),吴佩孚已经从权力的巅峰上退了下来,忽然动了修建家园的念头,原因不言自明。他派人回乡购置了县学后街故居附近的若干房舍,重新规划建设了一番。未久,占地十亩的豪宅便傲然出现在蓬莱城北部,它南邻敕建宋庆祠堂,西傍县学,北边隔一大片荒草地即北城墙,与北城门镇海门遥遥相对,十分显赫。然而,新家园建好后,他只来过一次,即悄然返乡扫墓的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位恪守忠孝节义的游子不想给家乡带来些许的麻烦——困窘的时候,他走到哪,“党国”的大军便追击到哪;安定下来后,家乡也没有了庇护他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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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46 蓬莱吴家大楼照片。吴佩孚在原籍的故居,如今是驻军的招待所,对外称登州宾馆。民国时蓬莱城里最高的吴家大楼,已经被陆续拆除,图片中的那座平房的位置,即吴家大楼的原址。摄于2011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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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48 宾馆北楼的南墙根儿下,一位银发老太太正在摆弄着一小方菜地。请教过这位年已八十四岁的刘老太太后才知道,现存的房子都不是吴家原来的了,都是部队后来盖的。老人说,她是1947年随着在渤海独立营(解放军山东地方部队)的丈夫在院儿里安家的,“蓬莱一解放,吴家看房子的人就跑了,部队把这儿当了招待所,一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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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50 在吴氏私邸住了六十多年的老太太已经完全回忆不起当年那四进院落是何年何月被一次次拆除了的。老人只是指着现今餐厅的入口说:这儿,就是吴家楼的正门,原先有两个大石狮子,很威风,前几年才被人弄走的,不知弄哪儿去了。其他的,都没有了。这一排餐厅就是当时的一进院,往南,老大一片,都是他们家的老房子,全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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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52 全拆没了!翘首南眺,餐厅后是一座座普通居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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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54 老太太还不辞辛劳地领我们登上了院东的一座小小的假山,指着一座破败的六角亭说:“就这还是原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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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56 不过近前细看,却发现并非当年原物,因为柱、栏都是水泥构件,像是二三十年前重修的。但残损的假山确是历经沧桑的古董模样了。沙向阳说,此山虽小,但在当年,却是城里的三山之一,曰“凤凰山”,被吴家购入,圈成了私家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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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58 院西侧,是一排废了的车库,应该也是当年帅府的车库与附属建筑。偌大的空地上,堆满残砖碎瓦与该宾馆丢弃的成摞的餐具(每一件都印有招待所专用字和红星图案),有些碗杯盘碟完好无损,看得让人心疼。我油然戏言了一语:若吴大帅统兵,见到如此费糜公款的现象,绝对要军法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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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60 但已不是吴大帅的时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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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62 站在两株粗壮的法国梧桐树下,沙向阳说,最后一块吴家楼的房基,是前些天刚刚拆除的,上次来他还看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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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64 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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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66 蓬莱的执政者还不知道尊重前辈乡贤吴子玉。或许,他们一直在等待“上面”对斯人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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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68 近百年前,“蓬莱吴子玉”是很令国人乃至世界尊重的,国内各派系均仰其鼻息自不待言,美国人的《时代》周刊,第一次在封面登中国人的头像,就把殊荣给了这个并非国家领导人的山东籍职业军人。上海出版的英文《密勒氏评论报》(Millard’s Review,后改名The China Weekly Review)的主编鲍威尔(John Benjamin Powell)说,吴氏“比其他任何人更有可能统一中国”。他确曾给家乡带来过莫大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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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70 在北洋系军人中,他先是以文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进而又以文化赢得了袍泽们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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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72 北洋军人多不读书,所以,吴佩孚的秀才出身就成了很让哥们儿羡慕的光辉履历。在“学而优则仕”的社会里,秀才只不过是头一磴台阶,实在没什么可吹的。可在一群半文盲里,秀才成了金光闪闪的最高学历,所以,即使吴佩孚当了威风八面的“孚威上将军”后,军政界当面以“玉帅”、“吴二哥”恭维之,背后却全起哄叫他“吴秀才”;而他也欣然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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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74 后世的美国史学家费正清显然也看重这个北洋军人的文化背景,在他编的《剑桥中华民国史》中,干脆称吴为“学者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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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76 从秀才到大帅,吴佩孚靠的是少时清贫的砥砺与传统文化的铺垫——只不过,后者把他夯得太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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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78 在北洋巨头中,吴的起步太晚,故辈分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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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80 当年,吴佩孚离开北京赶赴天津从军时,段祺瑞已经是三品衔的武卫右军炮兵统领兼各学堂总办,即北洋军炮兵司令兼所有军校的大校长;冯国璋在清廷新设立的军政司当上了教练处总办,负责创办各军事学堂;曹锟也已经从李鸿章的天津武备学堂毕业,当上了袁氏的武卫右军右翼帮带(副营长)。是年,吴佩孚二十四岁,这么个老大不小的年龄给管带(营长)当“戈什哈”(实则勤务兵),显然委屈他了。所幸山东胶州籍的文案郭绪栋是大同乡兼军营知音,他才不感寂寞。那位郭师爷到处讲吴子玉乃落难的秀才,四十岁后必成大器,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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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08282 未成器的时候,他就仓促参加了第一场战斗,乃是本军对遍地拳匪(义和团)的回击,成片地喧嚣着死于阵前的拳民让他痛切感受到国人愚昧盲从的可怕复可悲;他经历的第一场失败,乃是本军在八国联军的洋炮轰击声中的大溃败,直隶提督聂士成大人在阵前被洋炮炸伤又在阵后被拳匪残忍杀死的血腥过程他看得很真切。身为大清国常备军的一名护兵,从江山到统帅,啥也护不住,他只有沿着铁路线向东北方向流落的份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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