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20882e+09
1706208820
1706208821 就在这时,身体健壮的吴佩孚意外地被一块搀在饺子馅儿里的骨碴硌伤了牙床,几天后,腮部红肿,疼痛难耐。于是,经常来访的齐燮元和一直尊吴为老师的日本特务机关长川本大作少将,带着日本军医处长石田和护士急匆匆赶来,对他进行了“治疗”……
1706208822
1706208823 是为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12月4日。从突患牙病到蹊跷辞世,只有短短的十天。
1706208824
1706208825 人们遗憾过,当时吴大帅并非必死无疑,德国医生史蒂福斯曾前来他家为其诊治,只要他肯去受国际法保护的东交民巷内的德国医院,遭暗算的英雄之躯或可有救。可他,宁死不肯违背多年前向国人所做的承诺——不住租界,不结交外国人。
1706208826
1706208827 于是,在日本人与汉奸们假惺惺的鳄鱼泪里,在抗战领袖蒋介石委员长悲切的吊唁声中,在家人与部下的号啕哭别声中,北洋集团里的唯一儒将、性情倔强的吴玉帅,魂归蓬莱仙山,唯余他手书的那副长联在这故宅正堂的墙上瑟瑟而泣:
1706208828
1706208829 得意时清白乃心,不怕死,不积金钱,饮酒赋诗,犹是书生本色;
1706208830
1706208831 失败后倔强到底,不出洋,不入租界,灌园抱瓮,真个解甲归田。
1706208832
1706208833 怎么说,这也是个英雄啊!小彤忽地冒出一句喟叹。
1706208834
1706208835 大院西侧,还有半爿灰瓦红柱的老房子,与我们看过的东院遥遥相对,只是已经不似东院这般完整了。一东一西,两簇清代旧房被大院当中的五层鲜亮的主楼衬得十分猥琐,而主楼前正触目惊心地堆放着一垛红砖与一垛方方正正的花岗石——无疑,“破旧立新”的工程尚未结束,工作在昔日名宅里的人们仍要继续毁坏。
1706208836
1706208837 刘建国是破坏的见证人与参与者之一,他指着主楼前的篮球场,说着几年前愚公移山一般毁掉此院内的大片假山的痛心旧事——
1706208838
1706208839 都完蛋了,八个院儿好歹留下了你们看过的那么一个小院儿,还是我们单位自己出钱修的,至今也不是文物保护单位。
1706208840
1706208841 我忽然悟出,整个吴氏帅府应该很大,甚至现在这座巍峨的主楼也不会是当年主人的正屋位置,因为按北京四合院的布局,临街大门正北方的小院儿不应该是豪宅的正屋,正屋理应在大门内的西侧。如此说来,刚才我待过的那个小院儿可能只是吴佩孚的“八大处”之一处——成为寓公的吴子玉仍像当年一样,在自己身边保留了完整的政务、参谋、秘书、交际、军法、军需、军医和副官八个处。没有子女的吴佩孚正好可把他的八大处分配到八座相似的小院中。除八个小院之外,吴佩孚应该有自己的会客大厅、卧房,应该有自己的后花园;众多依附于他的门客和三百多官兵的卫队,也应该有足够大的生存空间啊!
1706208842
1706208843 也就是说,我看到的,只是当年“花园”的一小半儿而已。
1706208844
1706208845 握别刘建国,回到什锦花园胡同,我对着已经堵死了的原此院大门拍了张照片。灰墙灰瓦,貌不惊人,只一辆废弃了的“拉达”蓬头垢面地厮守着。谁也看不出,这里曾是一位中国历史上特立独行的大帅的府第。
1706208846
1706208847 相邻的一个“广亮大门”,即路口标牌标明的那座19号四合院。“东城区文物保护单位”的铭牌在斯,但没注明是哪位大人物的故居。石阶未损,朱门紧闭,绿框整洁,描檐工丽。京城胡同里常见这种风景,即表面上虽如旧宅,但整修一新的门窗墙瓦和紧闭的大门让人敬而远之——里面住着的一定不是平民百姓。我们正要掠门而去。不想一辆送液化气瓶的小卡车在门前停住,下来两人叫开大门,称是“送气儿的”。里面马上闪出一个年轻人,验明来人身份后,遂大敞其门并卸去高门槛,帮来人从车上往下卸一罐罐液化气,再一罐罐地往院子里滚。
1706208848
1706208849 我瞅着空当,言明来意。青年门人乃准我等入内一览,并说这是张部长的家,不让人参观,但记者嘛,看一眼无妨。至于张部长是什么部长,小伙子也说不清楚,只说是部队的,当过中央委员,九十多岁了,住在第三进院儿里。
1706208850
1706208851 后来,从《北京文物胜迹大全·东城卷》里,我查到了有关什锦花园胡同19号的文字,称其为晚清建筑,保存完好,曾于抗战胜利后被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亦即令人恐惧的”军统”)接收,是戴笠在北京的住处。
1706208852
1706208853 吴氏旧宅的位置如此之重要,大大地令我开悟:往北,仅隔三条胡同,就是原先的铁狮子胡同!也就是说,不管是北洋时代的国务院,还是日本人占领时期的“华北派遣军总司令部”,面南而堵的,正是咄咄逼人的吴大帅府。有老吴在斯,哪个当政的北洋总理不忐忑?那些异族的占领者更是终日惴惴不安!
1706208854
1706208855 所以,吴佩孚只要待在这个偌大的院子里,一股子森然的正气就像院内的那株古树一样,深深扎根于旧朝帝都中心,并且,超然于市井之外。旧时的建筑可以修复,但古树却无以再造,树对于时光之忠诚是万难作伪或克隆的。所以,我不再吱声,只是回望着院中央那株残存下来的弯木,默默地行了一个注目礼。
1706208856
1706208857 和什锦花园胡同一样,魏家胡同也是一条东西向的胡同,路边也是一排散漫而蔫巴巴的白杨。数年后的一个夏日,为找章士钊在北京的旧居,我和同伴走进这条小巷。
1706208858
1706208859 路南,一溜高墙和墙上方露出的高大飞檐让我感觉到了一个旧朝豪宅就在跟前,破墙而立的大门外果然有一方“旧宅院”的文物保护铭牌。我问一位路过的老太太,这里曾是哪位大人物的住宅?老人边走边努努嘴说:这里头是中南海的宿舍。
1706208860
1706208861 我们硬着头皮走进去。没有人阻拦。
1706208862
1706208863 院子极大,也极破败,虽说院落一个套着一个,一两幢高大殿宇的屋顶还在,但都被后来搭建的大量砖房挤兑得没了脾气。往南走去,一株森然的古树还在显示着此院的沧桑与傲然,但树下的方亭却被砖墙砌成了今人的住宅,亭前是一堆垃圾一般的破烂儿。那边,一截长廊已颓败成一触即坍的模样。唯见完整的是东侧的一个月亮门,里面是两个套叠的小四合院。只是家家无人,空有蝉噪。正欲退出,但见一位清秀的姑娘推自行车回来。问她:这是单位宿舍吗?她答:是中央机关工委宿舍。再问:大院以前住着什么人物吗?再答:住过毛主席的亲戚。至于此宅解放以前曾是哪位大人物的宅子,她便摇头不知了。
1706208864
1706208865 正怏怏退出此院时,又见到一位也是推车回家的中年女子。她倒是对此院知根知底,也待人热情。这位姓张的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的工作人员蛮热情地告诉我们:她的父母都是“中办”(中共中央办公厅)的,从一“进城”就分在这院儿里居住,毛主席的亲戚是指杨开慧的哥、嫂,两位老人曾长期在月亮门里的小院儿里住,老人过世后那里就成了单身宿舍。不过这里已经不再是清一色的中央机关的人家,有的因提拔而去了别的地儿,有的嫌住宅太挤便在空地上建了违章房,有的明明已经搬走却把房子租给了外人——住在古树下的那一户就是四川来京打工的农民。至于这里解放前是谁的家,该女子答:“听说是大军阀吴佩孚的家。”
1706208866
1706208867 不过,住在另一栋旧廊房里的一位中年男子却不以为然,告诉我们:这里是清末一个姓马的大营造家的宅子,吴佩孚不住这院儿,住在南边那个院儿里。
1706208868
1706208869
[ 上一页 ]  [ :1.70620882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