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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S在太空运行了10天,没有发现反物质和暗物质,丁肇中马上开始着手AMS-02甚至AMS-03的建造,“我没有办法控制自然现象,我的责任是保证我的仪器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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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18年来,丁肇中每天工作十五六个小时,没有周末,没有假日,日复一日。“平时和家人相聚的时间不多,他们有时会到实验室来‘访问’。所以,我的三个孩子坚决不学物理,老大学生物,老二学艺术,老三学法律。”丁肇中笑着说。他的现任妻子叫苏珊,两人于1985年喜结良缘。前妻库妮因无法忍受分居之苦而提出分手。苏珊是麻省理工学院的心理学博士,却放弃专业,投入到丈夫实验的行政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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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们:他们传承了中华文明的气脉 “科学的发展,是多数服从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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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钓鱼台国宾馆的套房里,笔者开始采访之前,丁肇中特地告诉在房间的另外几位朋友:“在我和田记者谈话时,不要有任何声音。”采访期间,他的一名助手打开水壶的电源准备烧水,丁肇中立即使了个眼色,并十分简洁地指示:“Please(请不要出声)!”助手只好关上了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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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不但是丁肇中对环境的追求,更是一种心态。“丁教授得到诺贝尔奖后,从来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更可贵的是,他仍然保持着一种非常安静的状态,从来不喧哗,始终在纯纯粹粹地做事情,这是一个科学家非常宝贵的品质,尤其值得当代科学家借鉴。”AMS-02热系统首席科学家、山东大学教授程林告诉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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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您作为美国科学院院士,这次来参加发展中国家科学院大会,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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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肇中:美国科学院院士和发展中国家科学院院士只是个名誉而已,都是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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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次报告的主题是“科学与发展”。许多人认为,如果一个国家想要在技术和经济方面具有竞争力,就必须集中发展立即有市场效益的实用性技术。从历史的经验看,这种观点是目光短浅的。如果一个社会将自己局限于技术转化,经过一段时间,基础研究不能发现新的知识和新的现象,也就没有什么可以转化的了。这是我个人的意见,我想很多政府不一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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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目前中国学界,无论自然科学还是人文科学,多少有些浮躁。您认为当代中国青年应该树立怎样的科学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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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肇中:我长期住在国外,对中国的社会环境并不是特别了解,所以我觉得我没有资格说中国科学家、中国年轻人,我只能说我自己。我觉得,作为一个科学家,应该了解,所有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只能做一件事。很多的科学家同时做很多实验,我绝对不同时做很多实验,而是一个一个做,像AMS实验,差不多要做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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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您自己都不清楚到底能不能找到暗物质和反物质,连暗物质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做这个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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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肇中:工业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最主要的原动力是基础科学。基础科学在最开始的时候并不受人重视,因为人们觉得这是没用的。100多年前(1895年),伦琴发现了X射线,然后没有多久英国科学家汤姆逊发现了电子,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个自然现象,没用,到了20世纪30年代、40年代才开始慢慢有用。更早以前,科学家研究太阳、行星,现在用在导航上。所以从发现到应用,可能要经过三四十年,甚至更长,到应用的时候就把整个人类的生活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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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科学家开始的时候并不是为了经济利益,而是为了满足好奇心,甚至自己研究的东西未来有什么用他们都不知道。有好奇心在,你就不会觉得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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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听说您在接受采访时经常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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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肇中:我确实是不知道。跟我一起工作的有来自15个国家的600多位科学家,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诚实,不能骗我,不知道的事情,千万不要说知道。比如说,我们每三个月开一次大会,报告做什么事情。开会的主要目的是找有没有做错的地方,有没有要改进的地方,要是真的出了错,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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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开会不会一团和气。任何人都可以发言,包括国家实验室的主任、大学的校长、最年轻的研究生。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一个人发言的时候,别人都得听着,不可以倒茶、喝水、走来走去。这是我的习惯,要不然,我很难集中精力听清楚发言者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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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您如何领导600多人的团队?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年龄、想法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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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肇中:我尊重所有人的意见,包括最年轻的人,他只有20多岁,但他的话我都会仔细地听清楚。不能说这个人是大学校长,那个人是研究生,我就听大学校长的。有一次,麻省理工学院一位跟我工作了30多年的教授谈了他的意见,他非常有名,但我觉得另一位意大利教授的意见比他的好,我就把麻省理工学院教授的意见否决掉了。我也不会考虑某个国家出了很多钱,我把他们科学家的意见否决掉了会让他们很没有面子。做实验时,我只从物理学的角度考虑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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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10月是“诺贝尔奖月”,您认为,一名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应该具备什么素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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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肇中:最主要是对科学感兴趣,认为做这门科学是你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其余的都是次要的。也要多思考。优秀科学家的共性是工作勤奋——经常不分昼夜,不畏困难,但更重要的特征是,敢于挑战多数意见、挑战现有知识以及拥有发现看似不可能现象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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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自己来讲,我很少看书,书都是别人在讲已有的知识,而我做的完全是新的,是别人的知识所没有的。我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想,反复思考实验的每个细节。做实验物理有两种,一种是证明别人的理论,那你永远跟在别人的后边,另外一种是想自己应该怎么做,找题目是一个科学家很重要的事情,找一个新的题目,当然绝大多数人都会反对。我做的几乎每一个实验都受到大量科学家的反对。但科学的发展,是多数服从少数,当少数人把大多数人的观点推翻了以后,科学才能向前走。(撰文:田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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