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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公百里才无限”,用三国时鲁肃评庞统“非百里才”故事,见《三国志》卷三十七。“韦相三传道又新”,则似出汉韦贤及子玄成,与韦平当及子平晏父子宰相之典。见《汉书·平当传》。前者喻子庄个人之才足当一方,后者则颂其家世之显赫。秋岳之于子庄,盖有厚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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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子庄挟广陵姬到宜春履任后不数年即下世,得年未满三十。秋岳闻讯,伤痛异常,作有挽诗两章。首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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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惨不舒,恸我同乡人。灵帐辟中堂,玉颜难再晨。昔为簪缨冑,今为一丘尘。贤圣有尽期,少壮多悲辛。筮仕出岩邑,抱愤郁未申。戢身槁壤内,万事勿复陈。有子仅垂髫,世业行复振。醴酒泛元席,哀挽盈四邻。大运讵终否,丧此经国宾。[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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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终所言“大运讵终否,丧此经国宾”,足见子庄非仅有文学之才;自秋岳视之,显然曾以经国大业相期许。这和前引柳如是酬子庄之作里“岂徒窈窕扶风姿,海内安危亦相许”,明是同一口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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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诗次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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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角荷相逢,慊慊踰一纪。王室美翱翔,员阙当天起。并辔越承明,直入邯郸市。挟瑟燕姬床,容貌若桃李。来日殊大难,子去我中圯。膏沐事新妆,弦曲乱不理。覆水裂罗襦,还复返乡里。与子执前欢,绸缪古莫比。惜哉青春姿,独处重帷里。服药媚红颜,终为悦己死。丹凤逝云间,良璧长已矣。蒿里有余情,谁能遽忘此?[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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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诗述二人交情,叙自总角论交,到子庄物故,岁踰一纪。其间二人曾“并辔越承明,直入邯郸市”,盖指崇祯十年(1637)自秀水联袂北上入京应试事。秋岳于二人在京都狭邪之游,亦未讳言,此即“挟瑟燕姬床,容貌若桃李”所指。篇末“服药媚红颜,终为悦己死”,是则子庄年少风流,其早逝之因,思过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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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庄有侄名彝尊,于易代之际曾参加抗清运动。事败后,彝尊投靠秋岳门下为幕客多年。这件事的始末,当于下文详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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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岳于明末的知交中另有足述者,则广东香山人伍瑞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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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隆字国开,号铁山,生于万历十三年(1585),比秋岳长二十八岁。铁山于天启元年(1621)即中式举人,但十六年后(1637)始成进士,与秋岳同科。崇祯末年历任翰林院侍诏、吏部主事、员外郎等职。其间和金堡、陈洪绶(字章侯,号老莲,1599—1652)、周亮工(字元亮,号栎园,1612—1672)结诗社于京郊[28],并与秋岳文酒过从,经常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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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人李洸辑伍瑞隆《鸠艾山人遗集》[29]不见有与秋岳唱酬之作。但秋岳《静惕堂诗集》却保存着不少两人往还的线索。像卷四《铁山诸公过集五首》和卷十《雪中饮铁山白榆官舍》,明显是当时诗社诸成员的社课。至如《简伍民部铁山》《赠铁山》《寄怀铁山》《送铁山备兵大梁》(均见卷二十九)及《铁山惠香》(卷十五)等题,均足见两人间深挚的情谊。而秋岳诸作之中,最能道出两人相知之深者,殆莫如卷二所收《留别伍铁山》五古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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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成契阔,时命难独拘。壮翼慕万里,弱志羁一隅。洪流荡危檝,仕宦非良图。熠熠丘中兰,运去摧为刍。奇服激众指,珠徙泽自枯。敦交贵不惑,道合形则殊。整辔适荆土,眷子美皇都。礼庭纵嘉步,玉色截肪腴。一旦舍之去,榛莽罗郊区。仰睹繁星列,始觉长夜徂。悲哽来无端,安用相歌呼。人生有期誓,寿此金石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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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成于崇祯十六年(1644)秋铁山辞官南归时,下距李自成兵破京师,不及一年。诗中“洪流荡危檝,仕宦非良图”,已隐约道出当时山雨欲来的衰飒的政局。“奇服激众指,珠徙泽自枯”,则铁山之辞官,亦不无与人不和、不得不赋归之因素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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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山南归,路过南京,逗留几及一载。因此,弘光朝廷一幕,铁山虽未身预其中,却是不无闻见的。顺治元年(1644)岁末,铁山有《冬日书感》一律。题下自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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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之冬,余客金陵。仲驭被系,独居钟鼓楼下,愤而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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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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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手见封侯,何须曲自钩?满朝同一梦,万姓付东流。映岸霜前草,孤城雨后秋。河山与风景,作意与人愁。[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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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弘光朝被马士英、阮大铖所把持,铁山诗中不免深致慨叹。但他不久亦离开南京,辗转经两湖返抵香山故里,以宦囊所积,卜筑香山峰下,和里人李孙宸、何吾驺等文酒唱酬,以度余年。暇则从肇庆鼎湖僧栖壑习《金刚经》。这已是顺治十三、十四年(1656—1657)的事。适值故人秋岳以新朝命官到广州履任,二人于是又得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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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广东布政使任内(顺治十三年至十四年)的“遗民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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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岳于顺治元年(1644)五月降附清廷,以前明的御史原职复官,后出任河南学政。往后十年间,官运似未亨通。至顺治十二年(1655),始见转机。是年秋岳由左通政使升为都察院御史,继而擢户部右侍郎,旋外调广东布政使。一年之内,连升三级。[31]秋岳才四十四岁,但已到达了一生仕途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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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岳在广东布政使任内一年间,其幕府之中,至少网罗了三名“遗民门客”:万泰、朱彝尊和严炜。这三人都分别和秋岳在晚明的交游网络有极密切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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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泰(字履安,号悔庵,1598—1657),浙江鄞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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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泰和秋岳是崇祯九年(1636)同科举人,已如前述。但二人除有同年之谊外,还曾在顺治初年仗义合力为浙东李氏营葬。此事的先后,和秋岳与浙东遗民的交谊的发展至为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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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五年(1648)夏,浙江发生“五君子”密谋抗清事泄被难一案。[32]清廷于事后大举搜捕浙江知名文士,前明朝臣之拒不仕清者高斗枢(字象先,号元若,1594—1670)及子宇泰(字元发)和李棡及子邺嗣,都被牵连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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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李两家父子系狱杭州,幸得万泰“以奇计出之”[33],遂获释。但甫一出狱,李棡以不甘受辱,绝粒自杀身亡。万、李两家既先有姻亲之约(万泰第七子斯备后娶邺嗣女),万履安遂为料理李棡后事。但丧费则大半得自身为李棡进士同年之秋岳,李邺嗣对此事自然终身不忘。二十多年后,值秋岳甲子大庆时,邺嗣为撰《寿曹秋岳先生六十序》颂寿。文中先叙两家交谊,继即忆述助葬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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