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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毕临别，亭林复赠正夫以十卦。正夫乃取以为斋名，并赋《首春自题十卦斋》一首。[25]由中有句云：“陈编更作千金帚，老屋重题十卦斋。”在《酬亭林次韵见和》[26]里，又反复提及这个新斋名：“病身懒和三都赋，好客闲过十卦斋”；“老鳏枉忆三星户，困学仍居十卦斋”。这都证明亭林引起了正夫对《易》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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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七年（1668）三月，亭林因牵连黄培诗案，被逮下济南府狱，同年十月事始解。亭林在狱中时，正夫有《寄顾亭林》两首，对亭林蒙难的境况，作了侧面的描写。近人研究亭林生平，尚无注意及此的。兹特迻录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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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被梧桐，回阴覆庭戺。悠悠我所思，乃在明湖水。萋婓彼何人，南冠絷钟子。援琴非不工，谁能察识此。黄鹄罹网罗，毛羽纷难理，何时远翱翔，一举横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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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书托锦鳞，远来报曲折。浩气迥无殊，缠绵字不灭。嗟惟夏侯生，千载传风烈。虽无次公贤，谈经正未辍。惭余老病身，崎岖路难越。尚赖梦魂通，随风度明月。[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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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右陈人集》里和亭林有关的诗，还包括两人游屐所至的[28]，酬赠亭林在各地知交的[29]，以及记叙亭林亲属来访的[30]。而亭林的文集里，也收有他为正夫所辑德州先贤遗诗而撰的序文一篇。[31]凡此种种，都进一步说明正夫和亭林往还之密，相知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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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二年（1673）十月，正夫逝世，得年七十六岁。正夫卒后三日，亭林始自章丘抵德州；原是赶来诀别的，但已不及复面了。亭林有《自章丘回到德州则程工部逝已三日矣》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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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秋立马鲍山旁，旅雁初飞木叶黄。十载故人泉下别，交情多愧郅君章。[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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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十四年（1675），正夫入圹，亭林又自济阳往德州送葬，复有《送程工部葬》五古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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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已沦亡，长者复云徂。一往归重泉，百年若须臾。寥寥扬子宅，恻恻黄公垆。挥涕送故人，执手存遗孤。末俗虽衰漓，风教犹未渝。愿与此邦贤，修古敦厥初。[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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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夫之丧，亭林两赴德州，并亲为执绋，又先后有诗两章悼挽。正夫在亭林心目中的地位如何，是无容赘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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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顾亭林与史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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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与正夫一道随多尔衮下江南，且曾向史可法劝降的史可程[34]，也是亭林晚年在北方所缔交的又一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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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程，字赤豹，河南开封府祥符人。崇祯十六年（1643）进士，选庶吉士，故朋友多以“史庶常”称之。赤豹是史可法同祖弟。有《观槿堂文集》[35]，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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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豹在易代之际的政治操守，又不如程先贞，因为赤豹在降清之前，且曾降附李自成，曾以明朝的原来官职，服事大顺朝廷。李自成一度有意命赤豹以家书向史可法招降，只是戎马倥偬，来不及付诸行动便被迫自北京撤军。赤豹在弘光朝之所以纳入“从逆诸臣”之列，是有根据的。[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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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所传诵的多尔衮致史可法书里有云，“及入关破贼，识介弟于清班”，“介弟”云者，即指赤豹。[37]可知赤豹也曾降清。只是他替清廷劝乃兄投降事，未有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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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兵定江南后，赤豹亦未再入仕途。是出于自愿，抑别有内情，皆不可知。只知道他先后侨寓南京和宜兴，以北人而居南，和亭林以南人而居北，恰好相反。赤豹死时，已值康熙中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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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林和赤豹初晤论交于山西太原，时在康熙二年（1663），后于亭林和程正夫缔交一年。赤豹有《太原喜晤宁人先生赋赠》诗：“翰墨遥传十载余，却怜边郡识君初”；又有《赠宁人社翁》诗：“客游与子亲，立谈愧我疏”[38]，都是两人在太原初次见面的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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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林也有《酬史庶常可程》五言长诗一首，记论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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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尹适有夏，太公之朝歌，吾侪亦此时，将若苍生何？跨驴入长安，七贵相经过。不敢饰车马，资用防其多。岂无取诸人，量足如饮河。顾视世间人，夷清而惠和。丈夫各有志，不用相讥诃。君今寓高都，远山阻巍峨。佳诗远寄将，建安激余波。想见萧寺中，抱膝苦吟哦。古人尚酬言，亦期相切磋。愿君无受惠，受惠难负荷。愿君无倦游，倦游意蹉跎。[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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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中有两处可堪注意：“丈夫各有志，不用相讥诃”，亭林于赤豹前此失节事，似无意深责，而且有为其开解之意。收结二韵：“愿君无受惠，受惠难负荷。愿君无倦游，倦游意蹉跎”，则于赤豹往后的行藏，有所致意。劝其“无受惠”于长安之“七贵”，以免负荷过多；又劝其“无倦游”，盖一旦“倦于游旅，则壮志蹉跎矣”。[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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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豹酬答之诗，题目中便拈出亭林诗收结二韵：《宁人盟长答余诗云愿君无受惠受惠难负荷愿君无倦游倦游意蹉跎物老则息游何可长耶受惠难负荷君子哉言乎载赓一章寄谢宁人知不我遐弃也》。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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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说七十二，墨突不至黔。所由涂已广，利己一何廉。廓然观天道，阴符教我严。受命为孤蓬，乘风未得淹。饥来四方走，避惠如避钳。偶至逢人喜，事过心愈阽。束舟向皎日，安得以影潜？幸有同心侣，隐然无苟甜。展卷未及终，汗浃敝衣沾。白藏适当令，羁怀属惔惔。资世何必多，俭德足自占。跽承仁者赠，拜手想三缄。[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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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年（1663）订交后六载，赤豹和亭林有河北大名之会；与会者并有曹溶（1613—1685）。赤豹与亭林均无诗记此事，幸曹溶有五律两首，足资考述众人当年宴游的情状。《静惕堂诗集》卷二十一有《同赤豹饮介庵金滩署二首》及《再同赤豹宁人饮介庵署二首》两题。后一题的诗两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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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自殊方至，同探古署寒。盛名悬玉节，公宴密雕盘。晷近吹葭短，觞因授简宽。及时扬大业，送喜到征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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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势燕齐合，官阶屏翰尊。肯容诸傲士，累夕共清言。夜久潜阳动，天遥古怨存。尘中分手易，岁晚卧蓬门。[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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