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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柑洞庭春,云露石湖贵。犹嫌金醴薄,不羡松花细。[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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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庭春”和“松花酒”均取典东坡诗,遵王已注出,都是南酒中上乘之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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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牧斋说出他对此酒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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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如见君子,寒清沁心肺。蔼如近美人,光风汜肠胃。云阴解翳駮,莺花见明媚。暄如踏春阳,冷如坐月地。头风愈眩运,末疾起重膇。螟蛉息嘲啁,雷霆断惊悸。[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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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美人”、“莺花”、“春阳”、“雷霆”来形容此酒,牧斋之酷爱于家所酿,可以无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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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佳酿,自然必须好好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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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宁戒室人,此物吾所嗜。升合谨斟酌,朝夕手封闭。频烦看瓮面,促数涤饮器。不畏大户嗤,但恐后车匮。[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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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末叙牧斋与此酒酿方之始创者缪仲醇之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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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友缪仲醇,别酒号渠帅。生平家人产,强半营酒事。劲正本式法,清浊剖泾渭。酒家有南董,此翁庶无愧。[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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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称仲醇精岐黄,著有《本草单方》,则仲醇所制,或不仅为一般之佳酿,且为对身体有益之“补酒”耶?[32]牧斋誉仲醇为酒中之“南董”,及仲醇物故,牧斋便不得不发“一朝归黄壤,酒枪闭空笥”之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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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斋以南人而好北酒,是否只是个人的品味问题?此事暂按不表。以下先讨论牧斋生平的酒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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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牧斋之酒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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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学集》卷六《三叠韵谢藐姑太仆送酒》有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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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影陶潜惟有一,挥杯李白不成三。[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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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写独酌之孤寂,明出陶潜、李白。陶诗既云“一觞虽独进,杯尽壶自倾”[34],又自承“偶有名酒,无夕不饮,顾影独尽,忽焉复醉”[35]。至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36],则更是千古名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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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牧斋写失群独酌之诗,在诗集中究竟是不多见的。牧斋述饮酒,大都是与别人对饮、泥饮,有时甚至是聚众轰饮、纵饮。诗集中六十多题“饮酒叙事诗”之题目本身可证。易言之,牧斋虽嗜酒,然有酒而无侣,终不为牧斋所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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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斋平生酒侣,当以其科第膴仕中之师友门生为多。至如终身不涉官场之湖海知交,及与其逢场作兴之红粉知己,自亦不少,本节所论以第一类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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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斋在科第仕宦途中所认识嗜酒者大不乏人。《饮酒诗七首》所记于天启元年(1621)及三年(1623)先后于河北吴桥及山东滕县共饮之范景文(梦章、质公,1587—1644)[37],即其中一人。《饮酒》第一首开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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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与范郎饮,班荆剪葵韭(自注:天启辛西过吴桥,饮范质公斋中,质公时为吏部郎)。家酝清且甘,汪汪照尊卣。[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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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元年辛酉(1621),牧斋四十岁。是年往浙江任乡试正考官,同年还朝。范景文为河北吴桥人,牧斋路过与范氏共饮自是实事。诗中又说“深谈复浅酌,日景移卯酉”。谈的自不能与朝政无关,盖诗续云:“去年遗我书,劝我勿淹入。”是范景文尝劝牧斋避免卷进政争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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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牧斋还朝后,终被讦告在浙任考官时有通关节之嫌,将起大狱。翌年狱始解,牧斋亦蒙“失察夺俸”之惩罚,于天启三年(1623)称疾南归,路过山东德州再访范景文于其别业,忆记二人吴桥对饮,遂已三年,于是有上录《饮酒》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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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酒》第二首,则记二人山东德州对饮事。时值牧斋罢官南归,诗中当不能无愤懑之意。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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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闲桑者园,在彼官道旁(自注:桑园在德州东界,为范质公别业)。衰柳疏屋宇,落帆到门墙。主人开酒瓮,延我坐草堂。酒面如故人,别久色微苍。停杯相顾视,斟酌弥芬芳。别君三年来,世故难忖量。市朝尘屡生,沧海波再扬。岂知尊中物,犹能保故常。驿马鸣路歧,斜日照西廊。珍重故人酒,且复尽一觞。[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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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中“酒面如故人,别久色微苍”、“市朝尘屡生,沧海波再扬”,皆写今昔之感,但“岂知尊中物,犹能保故常”、“珍重故人酒,且复尽一觞”则见“无常”之中,亦自有常。时牧斋已入壮年,而宦途连蹇,此诗亦稍足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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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景文于明亡时以身殉国[40],与牧斋作出不同的抉择,今存范氏《文忠集》遂无一字及牧斋[41]。明亡前二人往来密切之迹,以及种种复杂的关系,我在他处已有较详细的论述[42],兹不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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