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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之殁时，文方有丧明之痛，故其《哭从子直之》诗，有“一门丧我两才士”句。而述情之沉痛，非巧伪者所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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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儿死不见其死，不见吾儿见犹子。犹子病时我在旁，其形枯瘠不忍视。闻说吾儿病笃时，其形枯瘠亦如此。伤哉天乎何不仁，一门丧我两才士。二子才调各不同，一者豪放一谦冲。所性虽殊雅相善，翘然鹤立鸡群中。奈何俱婴不起疾，尔年三十儿十七。尔曾富贵儿长贫，尔既有子儿无室。吾兄昨日为我悲，我今为兄涕交颐。明朝江口又相送，死别离兼生别离。[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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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之三子中德、中通、中履，并能承父志，不应清室科举，已详余氏《方以智晚节考》。[92]其义子中发，字有怀，亦志怀高尚，隐居白鹿山庄以终。四人皆不负其祖父之所期。《续集》有赠中发者二题，分系壬寅年（康熙元年[1662]）及己酉年（康熙八年[1669]），可稍窥中发之逸士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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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向洺州省妇翁，归船恰与外家同。停桡且醉南池酒，策蹇仍观阙里风。遂有诗篇超物外，为将书信寄山中。汪生欲访幽栖处，到日相携问桂丛（自注：内侄汪策以与有怀同舟）。[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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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房曾共阿咸居，一岁中完两汉书。本拟名成光史册，那知世变老樵渔。故乡久别归来晚，芳径重过感慨初。爱尔能承王父业，荷衣应不羡簪裾。[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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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复有《喜从孙董次见访草堂》诗[95]，系甲辰年（康熙三年[16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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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去灵岩结好因，村居虽僻远嚣尘。身闲努力为诗伯。年少甘心学逸民。交有萦河真莫逆（自注：萦河，吴超士也，与董次偕隐），才如明圃更无伦（自注：明圃，董次亲叔子留也，诗最妙）。过江每念嵞山老，把酒看花日几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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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自注有谓董次为子留亲侄，则大美一房，除子留外，似尚有抗志为逸民者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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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三题皆成于文卒前未久。是方氏族人之不仕于清而为文所及见者，凡祖孙三代八人，而以出大镇一房者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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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初方氏族人之旅食与游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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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文从兄应乾强迫其子授应试，父子之间有道义之争，文袒其从子而以从兄为不是，概如前述。然文于其族人之应试出仕，大体而言，尚持宽宥之态度。其从兄坦庵出仕新朝后，尝赠金于文。文有《从兄坦庵詹事有赠谢之》诗答谢，于坦庵之失节，曾未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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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年频送酒，除夕又分金。笃念羁孤者，方知友爱深。啮人愁猛虎，急难愧微禽。此际诚何际，区区尚在心。[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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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其胞兄尔唯筮仕粤东，文亦但云：“却笑少游生计拙，荒村独驭短辕车。”[97]尔唯辞官归里，则赠诗云：“始悔从前过岭误，折腰翻拜少年人。”[98]亦止于同情之中，稍置揶揄而已。其于子侄辈，虽谆谆以忠义相规诫；然苟其人应举出仕，文亦能以宽厚待之。《嵞山集》中于此累有披露。其赠从子象山诗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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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工篇制举文，文思如泉涌如风。[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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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从子泂羞、广文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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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从强为官，元非意所欢。[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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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婿马孝思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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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制科原不重，少年舍此复何之？[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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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另一婿王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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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科名虽可厌，少年富贵亦难忘。[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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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此皆见文之通达。盖应试筮仕，为传统读书人之主要出路；文固未尝辄执忠义以绳其子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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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身遭易代之变，士之出处，除仕与隐两途外，尚有游幕与旅食之二途。方文于此二者，似亦见有心许者焉。盖游幕与旅食，既可解决生计，而亦无大碍于忠义之道。《嵞山集》中记方氏子弟游幕者三人；而旅食者，则文固身体力行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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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喜八弟尔孚见访即送其楚游》诗，系辛卯年（顺治八年[1651]）；及卷八《送八弟尔孚游武昌兼寄徐莘叟》，系甲午年（顺治十一年[1654]），均记尔孚游幕于武昌吏徐莘叟事。尔孚名孔炳，改名思，号退谷，与孔炤同出大镇。[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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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孚与其府主，虽相处融洽；然去留无定，可于《徐月鹿水部署中喜遇八弟退谷》一诗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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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田分手时，汝云去苕霅。便道往西陵，地主颇不乏。岂知吴兴返，即至天妃闸。中途逢使车，交情夙所洽。遂遨入官舍，清江过残腊。[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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