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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54 其时,楚云的色艺都渐臻成熟;她对自己和鼎鼎大名的诗人吴梅村间的交往,除了职业上的责任外,总难免是有些惊喜的。但对这种种,也只有揣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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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56 可以确定的是,在和梅村初晤于嘉兴鸳湖之前两年,楚云和梅村的一位挚友余怀在江苏松江共度过一个多月快乐的时光;在余怀当地友人为他所设不同的盛宴里,楚云唱曲侑酒,喁语交心;在众目睽睽之下,楚云和余怀合演了一出才子佳人的恋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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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58 三、余怀笔下的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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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60 余怀(澹心、曼翁、广霞,1616—1696)将他和楚云在松江从初面到别离间的种种,都坦白地记录在他的《三吴游览志》里。澹心的生平与他在明清易代之际在江浙地区的游事和交往,乃至《三吴游览志》的解读,暂按不表。且先述澹心和楚云在松江的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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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62 顺治七年(1650)四月初,余澹心自南京出发,到丹阳舍陆买舟往三吴地区访友。十四夜抵松江。翌日在友人王广心、李愫、徐允贞所设宴席中,“观女郎楚云演《拜月亭》”。澹心在《游览志》里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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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64 是时,[楚]云为一伧父所阨,蛾眉敛愁,低首含泪。讯之,云是郡守客逞势狼戾,非人所堪。观其态色,真东坡所谓“石榴半吐红巾蹙”也。[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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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66 这里所用“伧父”一词,颇堪注意。澹心后来在《板桥杂记》中忆述顾眉娘于明末归龚鼎孳为妾之前,在秦淮艳帜高张,声名藉甚,乃至文酒之宴,“座无眉娘不乐,而尤艳顾家厨食”,同行为之侧目,而妒忌顾横波者复不少。[6]澹心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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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68 适浙来一伧父,与一词客争宠。合江右某孝廉互谋,使酒骂座,讼之仪司,诬以盗匿金犀酒器,意在逮辱眉娘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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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70 这个和词客争宠的“伧父”,在澹心的笔下,显然是有钱有势、俗不可耐的男人。楚云当日在松江,正是被这样的一个“伧父”所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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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72 有趣的是,当年顾眉娘被浙江的伧父所欺辱时,澹心为之“义愤填膺,作檄讨罪”,终让横波免于受辱。《板桥杂记》里于此有颇详的记述。事隔十余年,澹心作客松江,又碰上歌妓为“伧父”恃势挟持,澹心闻之,为抱不平,一如故我。不同的是,澹心不仅是要维护楚云,免为他人所得,竟索性将楚云从“伧父”的怀里抢夺过来;换言之,澹心已是为楚云而不惜与“伧父”争宠的词客。《游览志》记澹心观楚云演《拜月亭》翌日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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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74 十六日。晴,访楚云。其母浣月,故善歌舞。窗壁洁清,几榻香静,正引人着胜地也。[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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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76 浣月姓陆,和梅村诗注中说“楚云故陆姓”者相合。陆浣月究为楚云的亲娘或养母,澹心未作交代。但说她“故善歌舞”,则显然是个退休了的歌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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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78 澹心拜访陆浣月后,似乎得到陆氏默许,让他继续和楚云相见。越一日,澹心应约赴友人张一鹄霱堂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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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80 是日,诸君次第集,而楚云泛一叶,穿复道,出万绿之丛,以至亭下。于焉举酒,晶盘海错,杂然前陈。[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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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82 张氏霱堂,似即筑在水傍;澹心记“楚云泛一叶,穿复道”而至,可知楚云的香居,虽置于陆地,但自置有舟子,在江南水乡间穿插往复,颇称便利。所以后此二年,楚云得亲侍酒之役于浙江嘉兴,又一年,又得轻舟到苏州与梅村相见。像她那样具流动性的“船妓”,当与秦淮河旁纯然陆居者不同。清末陈去病(佩忍、巢南,1874—1933)记其乡吴江的习俗中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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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84 明时旧院姝丽,赋性好游。往往雅慕金阊繁盛,轻装一舸,翩然戾止。于是白傅堤边,真娘墓畔,载赁皋庑,小辟香巢。吴中人士以其南都来也,特号曰“京帮”,所以别于“土著”也。其中若卞玉京、董小宛诸姬,风流文采,倾倒一时。厥后至者益众,遂于吴船外,俨然别树一帜。而维扬帮托庇其宇,不啻附庸。嗣亦牵混不复可分。今且土客杂揉,数典忘祖矣。[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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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86 按陈氏的说法,楚云应算是来自松江的“华亭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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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88 自四月十七日起,楚云和澹心在后者的舟中双栖双宿。这期间澹心访友赴宴,楚云亦多相从。直至五月初四日,楚云终迫不过前此那位“伧父”的纠缠,不得不洒泪和澹心挥别。楚云临行,澹心赠诗六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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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90 次日适逢端阳,澹心应十数友人之约,移舟当地卧龙桥边,画舫笙歌,麻饮赋诗,以吊屈原。在“接席快饮,酒行若流”之际,澹心自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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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92 独恨楚云为铜将军攘去,一水盈盈,脉脉不得语,殊难为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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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94 “铜将军”者,直指夺楚云而去的多财之“伧父”无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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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96 但事亦往往有出人意表者:楚云在多金的伧父与负才的词客之间,竟舍前而就后;她对澹心,终究不能忘怀!在端阳当夜,乘众人或醉或卧之后、人静潭空之时,楚云忽然在澹心舟子附近出现,令澹心既惊且喜。《游览志》里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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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698 忽闻柳外唤人甚急,亟呼[王]公沂曰:“异哉!此楚云之声也。”启户视之,雾鬓烟发,娇嘶若病。携之入舟,凭窗呕吐。酒气拂拂从衣袂中出。公沂大笑欲绝,几如陆士龙之堕水。余抚摩其胸,口占一诗以嘲之。[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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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700 楚云辞去才一日,意外归来,不禁使澹心为之大乐。自此至五月二十日澹心解缆往青浦为止,澹心无论品茶饮酒,观乐赏曲,展览书画;或放舟中流,或柳堤漫步,或倩人作画像,或往访彝器图籍,楚云便都无一不相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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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229702 计从四月十五日初晤,到五月二十日为止,澹心和楚云相处达三十六天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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