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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风光无限背后往往隐藏着阴云密布。要说升迁显达的结果,未必皆是喜事,要看位置是否合适,要看环境氛围及人际关系如何,若有一个环节出了差池的话,当事人就会遭遇麻烦,面临尴尬以至于倒霉的结局。遗憾的是,王韶这位擅长用兵打仗的军事家进入枢密院后,就发现朝堂绝对不同于战场,自己的聪明才智很难派上用场,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于是困惑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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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来,本朝庙堂上养成的风气是,体现一位大臣才能和价值的主要标志,是理论学养的高低,讨论国事要引经据典,还得保持风度,所谓“坐而论道”。因此,一个实干家,尤其是军事实干家,通常便受到歧视。当然,谙熟官场门道也至关重要,要能妥当处理上下关系,不仅要赢得帝王的欢心,同时还要善于与同僚交往,该让步时要忍让,该角力时也不能手软,长袖善舞、拉帮结派、纵横捭阖、尔虞我诈之类的手段,一样都不能少,即使是专责军政的枢密院长官也不能超脱免俗。可在这些方面,王韶显然缺乏历练,骤然从军令如山的营门踏入错综复杂的朝堂,政治风浪权力旋涡此起彼伏,都令他目不暇接。可以说,他是一位纵横驰骋疆场的杰出战地统帅,而不是一位满腹经纶、老谋深算的政治家。于是角色出现错位,高明的军事家沦为笨拙的政治实习生,一段时间后他头顶的光环自然渐渐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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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韶能取得战场上的巨大成功,与神宗皇帝的信任分不开,他之所以出任枢密副使,也是因为天子对其战绩的欣赏,这是以用兵收益为轴形成的交换关系。一旦这种纽带断裂,他便难逃失宠的结果。遗憾的是,王韶入朝后就失去独立用兵的机会,因为庙堂远离战场,而重大军事决策由天子与中书和枢密院的诸位大臣会商,涉及的范围又相当广泛,他说多了,易招致他人的猜忌,说少了或说偏了,也会引起君臣的不满,特别是几位文臣出身的顶头上司多少都对他有些压制,遂令他的才华难以显示,就此逐渐疏远了与天庭的关系。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自己与王安石之间也产生了距离,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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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论王韶与王安石的关系,原本一向正常,王韶在西部的拓边行动,就长期得到王丞相的鼎力支持。在王安石看来,这种拓疆活动符合国家的战略利益,也是自己的一个夙愿,故彼此在这一点上理念吻合。因而,以往每当朝中有人非议王韶时,他都坚决予以回击,又说服并打消皇帝的疑虑。就王韶受到诽谤的事,王相公曾在天子面前鸣过不平:如今王韶不过以二三分心力经营边事,却要耗费七八分精力防备他人的陷害。王韶先后三次被指控有贪污嫌疑,也都是在王安石的辩驳下洗去冤屈,王丞相当日甚至不惜以辞职来为他担保。正因为如此,王韶才能无后顾之忧,全力投身于前线,天子也才能长期对他毫无芥蒂之心,赋予全面用兵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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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朝之前,王韶对王安石一直满怀信任,当时发生的一件事足以说明这种信任的程度:熙宁七年四月中,王安石主动辞职。王韶在西陲得知消息后,深为自己的前途忧虑。此时还有人散布谣言,称朝廷将要废除熙河路,将他调回秦州。王韶闻听愈加忧虑困惑,不免心灰意冷,即使天子屡降诏书安慰,也不能打消他的顾虑。在此情况下,神宗只得请卸任的王安石给王经略使写信,借助特殊的信赖关系加以劝慰。正是因为得到故相的书信,王韶才继续安心从事军务活动。但必须承认,他们俩的关系到底是建立在开拓西北的相近志向上,其实并没有多少深入的私交。不巧的是,当王韶进入枢府时,王安石已罢相离朝半年多,这使他失去了最初讨教与深交的机会,仅仅维持着以往的公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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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次年王安石复相以后,在处理一些问题上与王韶出现分歧,素来性格强硬的宰相当时正因变法受到反对派的围攻,很可能就此对昔日的部下产生了看法,两人之间遂有了隔膜,感情上便疏远了。这更使王韶陷于极大的苦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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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摆脱尴尬境地,王韶一度萌发了离朝的想法。神宗出面做和事老,劝王相公安慰昔日的英雄,说服王韶放弃了辞职的打算。经过天子的调和,双方恢复了以往的关系,但其他大臣对王韶的态度依旧,他的处境也就难以完全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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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逢宋代:北宋士林将坛说 苦闷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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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韶是个身强体壮的人,发迹后娶了多位妻妾,由此育有十多个子女,大的已经成年,小儿子才刚会说话,从这一点说可谓多子多福。在他的精心栽培下,几个成年儿子顺利踏入仕途,连开口不久的幼子也被教导得异常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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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遇到京城过元宵节,王韶打发仆人带着乳名叫南陔的幼子去观灯,谁知小孩头上戴的镶嵌着珍珠的帽子引来了盗贼,人流拥挤中突然南陔不知去向。四处寻找不到后,家仆只得惊恐地回来报告,不料当爹的却不十分在意,对家人宽慰道:若换作别的孩子,就得马上去找,南陔这孩子倒不要紧,过些天就会自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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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十来天过后,南陔竟坐着一顶官轿进了家门。从稚嫩的孩子口中,父母才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原来那日贼人乘乱将南陔从仆人肩上抢走,这孩子人小鬼大,反应很快,明白都是值钱的帽子惹的祸,便悄悄拿下帽子揣入怀中。当看到有皇宫的车马从身旁经过时,他就大声呼救,吓得强盗扔下他惊慌逃走,于是他被带回宫内。次日,天子听说此事,颇感惊奇,遂叫来询问,这才知道是王枢密的幼子。神宗喜欢南陔的聪明伶俐,便留在皇宫多日,最后才派人带着压惊的金钱和果子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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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南陔身上的这件事,以后流传甚广,成为民间教导儿童的一个著名故事。由此可见,王韶教子有方,从小就培育出孩子沉着冷静的性格。南陔的大名叫王寀,成年后科举入仕,以辞章闻名,之后却沉溺于神仙方术,又以此名动朝野,最终因遭到宫廷道士林灵素的谗言而被流放岭南。他的大哥王厚,在哲宗、徽宗两朝继承父业,成为活跃西北的知名将帅,官拜节度观察留后,这当然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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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熙宁九年(1076)十月,王安石第二次罢相后,王韶更为孤立了。他性情耿直外露,多年紧张的疆场生涯养成了雷厉风行的作风,而这与朝中的氛围却格格不入。他自知失去施展才能的环境,又拙于权势争斗,因此在朝堂待久了,不免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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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在讨论解决对交趾(今越南)用兵、宦官李宪在西部拓疆等问题上,王韶又因言语不当,招致天子的不满,这使他处境越发艰难。数月之后,他不得不递上辞呈,不料皇帝并不挽留,当即发布调任他到洪州(今江西南昌市)做知州的诏命。不过,神宗念其过去的功勋,特为他加上了户部侍郎兼观文殿学士的官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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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韶回到家乡的洪州就职,因为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就在给天子的《谢到任表》中流露出不满和怨言。这一举动立即遭到御史的弹劾,并且旧账重提,指责他曾经贪污军费。于是,他被削去观文殿学士的职衔,改调鄂州(今湖北武昌)知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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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受挫之下,王韶困顿于鄂州地方衙署。他大概看透了官场的险恶无情,遂懒于政务,纵情于杯中之物。宋人野史称,一天,他设宴请客,一位来客借着醉意想调戏他的家姬,家姬哭着跑到主人面前诉说,他却对受到委屈的女子说:叫你们来就是助兴的,怎么搞得客人扫兴。说罢,他举起一大杯酒罚这位家姬饮尽。事后,众人都为其气量所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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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韶看起来似乎豪爽豁达,其实内心却相当苦闷,除了政治上的失意外,据说还时常为昔日在西北的杀戮行为而不安。于是,他不断出入佛门,希望以此抚慰烦躁的心灵。遗憾的是,佛陀的光辉也没能驱散心中的阴霾,他甚至时常出现言语举止反常的情况。以后,文人们分析他之所以如此,乃在于昔日杀人太多的缘故,也就是因果报应所致。这一切是否属实,已不得而知,后世能确切知道的是,王韶是在痛苦的心情下度过了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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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元丰四年(1081),王韶去世。他的死因很特别,是背部生恶疮所致,当时他不过5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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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获悉王韶病故的消息后,赠以金紫光禄大夫的官衔,定谥号为“襄敏”。这些不过属于照章办事的礼节性程序,而且来得太晚,当然已无法安慰故去的一代英豪。王韶死后,归葬于家乡德安县的望夫山下,至今尚残存一些石碑、石翁仲及石兽像之类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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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后人并没有忘却王韶的功业,多年之后,熙河地区修起了“王韶庙”,以纪念他对开发西北做出的贡献。而有关他的记载也流传不绝,散见于正史、野史以及笔记小说之中。几百年后,其宗亲后裔修族谱时,也以这位先人的事迹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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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逢宋代:北宋士林将坛说 蓝田“四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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