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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是老二。老大结婚在南京,你是没看到,酒席上有六个跳脱衣舞的。怎么回事呢?南京这地方讲究婚礼上搞点节目,朱新建说,明星太贵,不请。有天开车去马鞍山,半路上望见路边搭了个大篷子,五块钱进去看一看的那种,朱新建说,这个好。他跟老板商量,老板说可以,一人一千。朱新建说,好,给你两万。先付一半定金,讲好几月几号一定要到金陵哪里哪里。结果新郎新娘一桌桌敬酒,旁边跟一班脱衣舞娘。”跟朱新建相识18年的湖州商人老费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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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底,本要去央视“百家讲坛”讲齐白石,还要去德国办画展,签证刚下来,朱新建忽然倒下。各种机器照一遍,主动脉瘤,一串好几个。手术之后,右半边废止,所谓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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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他还能混闹。“手术完刚出重症监护室,住进普通病房,有天医生护士轰起来,说不得了,一个不当心没看住,病人自己把胃管拔掉了。消化科大夫上前细查,说怪,病人打了十几天吊针,怎么嘴里有东西在嚼?快取出来,不要呛到气管里。夹出来一看,是两片香肠,团在一起。旁边小护士叫,刚才我放在这里的中饭,上面盖的香肠没有了!”徒弟郁俊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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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他活泼鲜跳掷地有声的性情,偶尔的“人来疯”和“天天放焰火”的兴致,渐渐化约成一个罗汉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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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画画,改用左手。在过去的三四年里,这些画的价格一路上扬,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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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说不出的慌张 美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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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先生,什么时候开始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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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少先队员……什么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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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初,朱新建坐在北京朝阳区某外交公寓的沙发里,向我伸出左手。我迟钝地换了左手去握,像握了一团丝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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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上,则有一些硬朗的线条,须发泛白,颈子里露一茎红线,下面吊一团琥珀蜜蜡,贴身佩了六七年,愈发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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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郁俊曾道这挂件并不十分值钱,朱新建说,不关钱,一是好看,二是从林海钟(画家、朋友)身上夺来的,有意思——一群人去泰国办画展,他看好人家项上一点黄:哎海钟,看好了我的蜜蜡啊,别弄丢了,过几天还要带回南京去呢。如此几遍提示,林海钟摘下来一递,给你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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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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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子温暖,大片绿叶从盆里伸出来,几只小鸟不肯歇地鸣啾,朱新建左右手的画挂满壁墙。几乎每天有客来,他乐呵呵地相对,写字,作画;看到老友,听人念从前写他的文章,也会垂泪。屋角架一台摄像机,记录着这些迎来送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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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新建头脑清爽,语不成句,妻子陈衍代述。讲到不同景致,朱新建欣欣然(同意、附和),或嘿嘿笑(不好意思)。他好几次伸手出去,似乎想向对面的女人表达赞许、安抚以及那些词语不达的情绪,陈衍便也伸了手,与那只柔软的掌轻轻一击。近30年的聚散、各自人生的况味,兜兜转转在狭长茶几的上方,勾连,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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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递送了两单来,都是网购的男鞋,46码。陈衍说,老朱脚肿,用药与久坐的缘故。朱新建用左脚带动身体,进而带动右脚,一尺一尺向画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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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的南京市第九中学有个美术老师叫魏超,据说做过徐悲鸿的秘书。他成立了一个美工组,招些有兴趣的同学在一间地下室改成的画室里从素描、石膏像画起。生于1950年的顾小虎当年是组员,组长是高他一两届、后来担任江苏书画院院长的朱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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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新建有兴趣,但他的形搞不准——还不是一般的不准,一出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美工组就没要他。每次我们在那儿画,他来了,门就一关。他就在外头嚷,我看看不行啊我看看不行啊。我说他就像周信芳,哑嗓子,老辈人讲就是祖师爷不赏饭吃的。”顾小虎是朱新建“一辈子的朋友”,他的南京口音普通话听起来,相当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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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新建吃力地告诉我,上小学就开始画,素描、黑板报。早年他对栗宪庭说起,因为形不准,黑板报上的正面人物总轮不到他,他努力把地主狗腿子画得传神,心里还是眼热画英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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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一位摄影家拿来几张30多年前的照片,是朱新建在山东某地写生。他当年黑瘦,蹲着画,地上一只茶瓶,一旁几只羊在看;或坐在小矮凳上画,旁边围一圈小孩子,其中一个撑把伞帮着遮光。那时,他的毛笔就拿得高。郁俊说,这样画久,手不会累到发抖,但难在手腕的控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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