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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栋天向观众交代:“这只赤佬人来疯,大家掌声越热烈,他的表演越精彩。”与此呼应的是,周立波在台上做现场调查:“已经看过(盗版)碟片的请举手。”乌泱泱一片。采着潮流的节拍,他们又来到现场。好在,如周立波搞笑所言,这是一场“台上与台下共同完成的鲜加加(沪语“鲜格格”变音,意近快乐到轻浮)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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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音乐学院在读研究生沈灏坐在键盘后面,负责在周立波甩包袱时添加合适的音效。譬如,当周立波向观众申请“喝口水”后,配上抽水马桶的冲水声。精心设计,点到为止,起到提示、烘托笑点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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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灏跟着周立波的言语动作,也笑——他每晚都要听一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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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一起演了这么多场,还笑得出吗?”我问关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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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得出。这家伙常有即兴发挥。”关栋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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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的演出没有模仿领导人的段子——在台下,周立波不经意就冒出某些人民群众耳熟能详的大人物的声音。事实上,他学上海本地人“妹妹,给这边上碗咖啡”,学周柏春老师的豆沙喉,学小沈阳“这是为什么呢”,学苏州人相骂“杀煞倷只千刀”,都活灵活现极了——十年大可堂的基本功,不是白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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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调侃对象增加了上海倒掉的房子(指上海市闵行区一在建楼盘工地发生楼体倒覆事故):“房产商也不要太过悲伤,你们的房子还能卖,当平房卖;如果业主已经入住了,也没有什么,不过睡下去的时候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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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加了对麦克尔·杰克逊的另类怀念:“他是黑人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他,后来变成白人我也喜欢他,现在变成死人了,我还是喜欢他。他那只鼻子里,多少违章建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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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苦了深圳市长许宗衡:“许市长在位时最喜欢讲,我是人民的儿子。可怜人民养大一个,捉进去一个。以后要敢于讲:我是人民的老子。因为老子不问儿子要钱的。”计数器显示,强笑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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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周立波说,现场计数器告诉他:一场120分钟,笑声680到700次,平均每15秒观众笑一次。“我要稍加控制,为观众健康考虑。”早些时候,也有观众笑得很恶心、笑到吐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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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窦文涛的《锵锵三人行》一样,周立波的海派清口与时事新闻的关联度非常强。区别在于:前者是三个人聊家常式地讲,后者是一个人搞笑编排,戏味更浓,可能达到的浓度更高,表演者也更恣意(周立波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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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周立波以上海男人的“头势清爽”(思路清晰)、“有轻头”(有分寸)有言在先:“先拿肩胛(责任)写清爽,以上所有观点,仅代表周立波扮演的周立波的观点,与周立波本人无关;今晚大家笑过算过,米索拉索。”他狡黠的小舌头,舔了舔左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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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波的父亲是位技巧教练,能够胜任叠罗汉最下面的“底座”。母亲,在他的节目中常以左右手拖鞋各一、上中下三路出击“请他吃生活”(揍他)的形象出现,现实生活中每天必跟儿子通个电话,“听听声音也好”。姐姐,“相当于半个妈”,“跟我妈一样,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1967年出生的周立波自述家境尚好,如当时上海人家多用马桶,而他出生时家里就有抽水马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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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很早就知道我是个天才。”一个调皮捣蛋孩子干的一些坏事,如今回想起来简直是精品,尤其配上经过十年专业训练的动作与表情。好比如何喂隔壁好婆(阿婆)的鸡吞下29根橡皮筋,看着它翻白眼、扑腾,直到不动了;好比如何腰插三条年糕离家出走,沿着铁轨走,“去北京见毛主席”。那些记忆,每个人多少都有,但听周立波讲,神形兼备,格外生动。讲着讲着,他偶尔也会豁边,分不清到底是滑稽戏,还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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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上海电台有档晚间6点的曲艺节目《说说唱唱》,伴着许多家庭一道度过晚饭时间。姚慕双、周柏春、王双庆、翁双杰、吴双艺、童双春、筱生咪、孙敏……上海滑稽界这些前辈,在那个破碎了又拼拢来的年代里,让老百姓大规模练习一个动作,笑。日子过得太苦或太甜,笑都是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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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那年,周立波跟姐姐被父亲领着,一同去襄阳南路大可堂报考上海滑稽剧团。那一年,共有2800多位考生,其中有15岁的王志文。姐姐第一轮就被筛了,周立波进到第三轮。面试,考官之一是严顺开,考题大约是描述一下你们家新添的大彩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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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分明。”周立波说,当年词汇实在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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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电视机怎么是黑白分明呢?”考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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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天刚好在放黑白片。”14岁周立波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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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顺开当场拍板,“回家等通知吧,不用再考了。”考试一共进行六轮,最后取了16人。王志文没被录取,走上一条更适合他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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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8岁,周立波在太仓路姚家住了两年。并非坊间传说的姚慕双老师厚爱传艺——周立波说,姚老师当时的形象是长久地嵌在阳台太师椅上,一动不动,顶多招呼一句“来啦,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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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波深得姚家阿婆欢心——他从小就讨人欢喜,只要他想——并与姚慕双的四公子轧道玩耍。有家世的上海人家是什么样子的;保姆是如何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上海小开的一些基本要求是怎样的,都在他心里。比方裤缝要有一根筋,皮鞋要亮,手指甲缝不能有脏东西……还有,四公子教会他如何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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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前史很难讲全讲真切,只能凭他自己说或听别人说。周立波自己讲在大可堂的淘气时,人们总是爆出大笑,譬如他说“那时写检查就像开支票。毕业那天老师把检查书统统还我,噢哟,有《家》《春》《秋》那么厚”。姐姐文文气气地说:“我们总是三个人被叫到学校去……我爸爸后来跟老师讲,你们开除他算了,我们也教育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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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立波因为打伤女友父亲的眼睛被带上法庭,是他人生遭遇的第一次“滑到谷底”。23岁的年轻人已小有名气,滑稽界称“上海活宝”,警车旁边许多戏迷就是证明:“让我们再看看周立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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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狱那天,他回到家里,满是人。他第一个要找的是母亲,找到小房间,母亲坐着。见到他,“哇”一声大哭,“她一口气总算舒了。”他的恋爱、结婚以至于后来种种波折,母亲都报以或只能报以清泪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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